高三一百零八班現在成了全校的新聞班,玻璃上經常有趴著看稀奇的眼睛,偏偏他們的班就在第一層。愛看稀奇是所有高中生的癖好。
可是,今天小武規規矩矩坐在他的倒數第一桌,像所有同學一樣恭恭敬敬聽課。晨讀,他甚至像所有同學一樣拿出《語文》課本,認真朗誦,他特喜歡朗誦古文,他讀得抑揚頓挫,字正腔圓,音韻嫋嫋。
下課,他還衝窗上圍上來看他的同學作手勢,臉上滿是躊躇滿誌的神情,但是他又看到了前麵第三排的陳妍。他懵懵懂懂走向前,上上下下細細打量了一番,雙眉緊鎖,露出駭異的神情,又用拳頭敲擊自己大腦。陳妍過去對小武有過好感,雖然她知道,他現在中了邪,所以也並不怪他,反而嫣然一笑,笑眯眯地問:“你知道我的名字嗎?”
小武先是搖搖頭,後來突然轉過身,發了狂叫起來:“你……你是賤婢海冬青。你……你冤魂不死!朕……不,我,我要賜死你……”
這一下可麻煩了,小武瘋言瘋語,還一把揪住陳妍的頭發,嘴裏一迭連聲叫道:“聖鬥士,朕的聖鬥士在哪裏?將賤婢給我押上祭到台。她不死,朕如何能安心?來人!押下去。”
陳妍可不是好惹的,她在班上有幾個擁躉,包括體育委員,校足球中鋒趙誌鵬,班長霍春山等一幹人,一擁而上,拉的拉,扯的扯,一頓拳腳,打得他抱頭蹲了下來,拳腳乒乒乓乓落在他頭上、背上,打得他隻顧殺豬般地嚎叫:“反了。反了。來人,將他們全部拉上祭天台。一個不留!”
沒人理他。他的叫聲隻會惹來更爆的踢打。陳妍開始恨他,看他被揍得可憐,又向前護住他,大聲喝住他們:“不要打了!不要打了!他瘋了,你們都瘋啦!”
小武在班上的人緣還是挺好的。上來鐵杆哥們黃揚,一把推開趙誌鵬:“有本事,等他清醒過來,找他單挑。現在打死老虎,算什麼本事?”這一聲吼,果然有震懾力,要知道當年的小武,就是他們一起上,也打得他們落花流水!可現在的小武除了獅吼幾聲,隻能被動挨打,手無縛雞之力!
同情他的人大有人在,因為小武平時就愛打抱不平。班上的同學受人欺負,他都敢仗義執言,所以同學們大都上前,牽他起來,可是小武不識好人心,嘴角淌著血,驚惶地吼著:“別碰朕,朕,我,我金枝玉葉。誰碰我,誰都得死!”
他的話令窗外看熱鬧的人都笑噴了;教室內的同學有的想笑不敢笑,有的卻辛酸地汪著淚,搖著憨態十足的小武:“小武,你是何等英雄!你醒醒呀!他們都看你笑話,你知不知道?”
小武一正衣冠,揮動衣袖,梗著脖子說:“你們都犯了欺君之罪。你們都得死!一個都不留。來人,拖下去,金瓜擊頂!她淩遲處死!他,辦他個車裂……”
沒有人如狼似虎的聖鬥士助紂為虐。隻有樂翻天肚子笑疼的哈哈大笑。
後來女神來了——嘉美一下課得往這兒跑,可是一百零八班已經圍了一個裏三層外三層。
她駕到,人群自動讓開一條路。她走進去,小武一看到她,臉上就堆滿了笑容:“卿……不,你總算來了。你再不來。我,我要被這群刁民害死了。我好怕。”
“不要怕。聽話。你的神智現在慢慢慢慢地在恢複。等你清醒過來,你就認識他們。你看,他們都是你的同學,還有你的朋友。黃揚可是你最要好的朋友哦。還有,佟友鑫,你看他眼圈都紅了。你不認他,他們好難過。你跟他們握握手,好不好?你的朋友都願意跟你握手,甚至跟你擁抱。”
小武臉上露出了天真無邪的笑容,他終於肯伸出他禦駕海內外的天子之手,輕輕地握了握黃揚骨節很粗的手,還有佟友鑫肉包子一般軟綿綿的手,李勇軍長了絨毛的手,還有好多雙手伸過來。他孩子般地看一眼嘉美,嘉美笑眯眯地輕輕頷首,他乖巧地一雙雙手握了過去。
平日裏跟他關係不錯的女生:曹婷婷、陳小嬌、祝心月等,一一跟他握手言和,陳妍也想冤家宜解不宜結,不如趁此機會握手言和算了。
陳妍大大方方走過來,伸出纖纖素指:“小武,對不起——”她話還沒落音,小武怒氣衝衝,惡向膽邊生,一把揪住她的頭發,一腳將她揣翻在地:“賤婢,你還有何顏麵見朕?來人,來人啦!將這個賤人拖下去,送祭天台。速速給我送祭天台!賤婢,朕與你不共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