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後的天兒仿若嬰孩的臉,突然雨過天晴,晴朗轉暖。
北晏紛紛揚揚下了大半月的雪,在新年頭天便已然融化,許久未見的驕陽昂揚在天空,接連幾日都是大好晴天,白光穿過梅枝,撒進了屋裏。
年後諸事多,亂子也多。
百裏撚在堂下靠椅坐著曬太陽,陽光散落身上,氣色好看不少,宇文泱闖進朝明院之時,百裏撚還在閉目養神,是宇文泱的笑聲吵醒了他。
百裏撚一睜眼,便看到了宇文泱狂笑的臉。
“百裏先生,本將軍今日要與你說一樂事!”宇文泱坐在旁邊,笑容不減。
百裏撚倒是一臉平靜,他已經猜到是丞相府之事,不過依舊問了一聲,“何事讓將軍這般欣喜?”
宇文泱渾然不知,抓起百裏撚的茶杯一飲而盡。
“年後上朝頭一回,這朝堂之上便炸了鍋,丞相一黨二十餘人彈劾許長史,而跟隨許長史的文臣,又彈劾對方,這彈劾來彈劾去,相互揭老底,連許長史早些年間強娶了一獵戶女子都揭了出來,鬧得可真是不亦樂乎。”
“百裏先生真該看看那場景。”宇文泱邊言邊笑,滿心裏都是今日朝堂之上的情形,他巴不得這些老匹夫們鬧成一片,最好同歸於盡呢!
百裏撚並無神情變化,他薄唇微啟,“那王上對此可有何反應?”
“王上?”宇文泱回想了今日王上的舉止,他搖搖頭,“王上甚是不悅,他從未在朝堂之上有過怒火,今日摔了奏折,連連訓斥許長史,不過卻並未有定罪之說。”
百裏撚輕輕點頭,他眸子暗深,不知在思慮何事。
宇文泱看向了百裏撚,他靠近百裏撚兩分,甚是恭敬地開口,“王上還沒有定罪,是不是此事會有被推翻的可能?”
百裏撚搖頭,他抬眸看向宇文泱,“將軍不用擔憂,再等幾日,時候未到而已。”
“那本將軍還需要做些什麼嗎?”宇文泱有些急切地問著百裏撚。
百裏撚手指在杯沿摩挲,他眸子漸深,“將軍且盯著許長史便好,黨內疑亂,一定會撕出什麼遮不住的口子,自己人捅自己人刀子,才能捅得最狠,才能知道捅哪裏最疼,這機會便也會來了。”
宇文泱點點頭,似懂非懂,“本將軍的人一直盯著長史府呢,定不會錯失任何機會!”
“另外王上不是讓將軍調查丞相之死麼?將軍多多調查便好,多去那些個文臣府中探訪幾次,提醒他們丞相府之事不會隨便了解,將軍想要看到的場景,便會快些到來。”百裏撚淡淡道。
在冰上施加壓力,冰塊才會斷得更快。
宇文泱挑眉想了半分,好像理解了百裏撚的意思,他點點頭,“好,本將軍有點明白了,先生讓我這樣做,是為了給丞相一黨內部施加壓力,增添緊迫感,他們越緊張,便越出亂子?“
百裏撚看了宇文泱一眼,微微頷首,“是了。”
聽到百裏撚的肯定,宇文泱挑著眉頭,對覆滅丞相一黨之事更是信心百倍,又想到今日朝堂之上的場景,簡直過癮,他突然握住百裏撚手腕。
“此事若成,本將軍定會盡一切答謝先生!”
百裏撚眼波沒起一絲波瀾,心中並不在意,他語氣淡漠,“那便謝過將軍了。”
宇文泱還沉浸在喜悅之中,並沒有覺察百裏撚神情的轉變,自打宇文泱記事起,宇文武將一家便被丞相一黨打壓,如今能將丞相一黨連根拔起,他又怎會不情緒激動呢?
隻是百裏撚抬眸看著天上的驕陽,眸色幽深,即便萬裏無雲,冬日裏的日頭總不是刺眼的,百裏撚直視著豔陽,北晏過了新歲,事情也應有了新樣貌。
不過幾日,這北晏王城還確實有了新貌。
應當是大動蕩吧。
丞相府一事到了最為緊張時刻,黨內分成幾波,互相猜疑與彈劾,在北晏朝堂之上鬧得不已樂乎,饒是仲演如此軟性子的人,也在朝堂之上頻頻發火,許長史被彈劾最為激烈,陳年舊事全都翻了出來,甚至涉及當年太子之死。
還真被百裏撚猜中,黨內疑亂,總會是有遮不住的口子。
這太子之死可是仲演的心頭痛,他本是庶子,因著太子突然病故才被推上王位,登基之後也飽受非議,不管他有沒有做過什麼,太子之死最受益之人乃是他,且太子突然暴斃,誰心中不存電疑慮呢?仲演問心無愧,可流言蝕人,許長史被彈劾與當年太子之死有關,仲演怎還能坐得住。
朝堂之上,仲演將手中的奏折狠狠摔在地上,盯著許長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