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裏撚此時確實進了南明。
隻不過他沒進南明王城,而是停在了南明王城十裏外的望明山下,望明山上有一高塔,原是供奉神仙之地,隻因山高又逢亂世,那塔中,早就沒了供奉之人,隻剩這一孤塔殘香,還佇立在山峰。
百裏撚吩咐莫湮,將馬車停在望明山,他又徒步往山上走。莫湮不解,主上為何在北晏南明戰事如此緊張之時,還有閑情逸致遊山玩水。隻是百裏撚一直往前走,莫湮也不便插話,與百裏撚同往。
走了半日才到了山頂,百裏撚抬眸看著望明塔,眼底蒼涼,時隔七年,這望明塔早就沒了當日的風光,隻剩殘香蛛網,隨風飄蕩。
登上望明塔,視野乍然開闊,能望見方圓百裏的風景。
隻是塔上風有些大,吹得百裏撚更顯單薄,他微微眯起眼睛,朝東南的方向看去,那邊是南明王城,此刻城邊正是烽火狼煙,宇文泱的大軍已經攻到了南明王城,公孫執的警衛軍是好的,竟也能抵抗宇文泱十日。
宇文泱進攻南明王城已經十日,死傷無數,第一道城門還未攻進。不是宇文泱的兵馬將士不勇猛,而是麵臨國破家亡的南明軍,殊死抵抗。南明王城護城河,浮屍一片,血染紅河,那景象矚目驚心,可是百裏撚卻眸子淡漠,眼神是無人能懂的蒼涼。
百裏撚:“莫湮,你不覺得這景象很熟悉嗎?”
莫湮不懂百裏撚的意思,他朝南明王城的方向看了幾眼,看到一片殘屍敗景,眉頭皺了一下,他不喜歡這樣的景象。
莫湮:“屬下……屬下沒覺得熟悉。”
“不熟悉嗎?”百裏撚眼眸像空洞了一樣,伸手朝著北邊指去,“你看,那是哪裏?可與南明王城有幾分相像。”
莫湮順著百裏撚的指尖看去,隻一眼眉頭猛然皺起,眼底泛起洶湧怒火。那是鄴陵。
如今的鄴陵在南明境內,離著南明王城相近,鄴陵往東南是南明王城,鄴陵往西是陶陽城,離著北晏最遠。站在高塔上,能將這幾座城池盡收眼中,此刻看去,鄴陵城一片殘垣敗景,而南明王城血流成河,還真是有幾分相像。
“南明王城沒鄴陵宏偉,一介諸侯王城,怎能和我大薑王城相比。”莫湮咬牙,話中都帶著怒氣。
百裏撚半眯著眼睛,他沒有莫湮那般生氣,隻是莫名的沉靜,其實南明王城算不上慘烈,鄴陵的火燒了三天三夜,曾經的朝官王民燒熟燒焦,山林的野狗前來叼屍,焦屍腐臭一月不散,那才是人間慘境,羅刹地獄。
隻是如今想起,百裏撚心底卻沒起波瀾,隻是分外蒼涼。
“三國未進攻鄴陵之時,孤王曾與王叔來過這望明山,”百裏撚喃喃自語,“王叔說,南明與大薑相隔不遠,是最為相近的諸侯國,諸侯國日益強大不好牽製,要想實行新政,隻能拉攏南明王。王叔說,南明王年少為王,性格溫和,忠誠君上,與其他冒犯君上的人不一樣。且南明王公孫執對新政無任何異議,還曾攜厚禮親自入鄴陵表忠心,王叔對其極其信任。”
說起這些陳年舊事,百裏撚的睫毛微微顫動,眼神複雜,看不出喜怒,隻是風吹得他有些單薄。
百裏撚的話沒有說完,莫湮替他說完了,莫湮卻沒有百裏撚這般淡然,語氣盡是洶湧怒火。
莫湮:“可是北晏西昭造反之時,南明王公孫執佯裝忠誠,利用舅父的信任,將大薑五十萬大軍誆騙至山腳,北晏和西昭的軍馬就埋伏在山上,亂箭齊發,滾石墜落,五十萬大軍全軍覆沒,舅父更是重傷,若無公孫執,鄴陵絕不會這麼容易,就被攻陷!”
七年前,公孫執還是二十出頭的新王,忠誠君上,體恤臣民,是人人稱讚的諸侯王,可也是這位人人誇其溫和忠厚的諸侯王,卻用騙術坐享漁翁之利。當時的北晏與西昭都強於南明,可是大薑覆滅後,南明卻成為了,最得利也最強大的諸侯國。
而如今,南明王城卻慘遭戰火,殘垣敗景。
百裏撚瞧著南明王城,眸色暗沉,“世間之事,就是這麼百轉曲折。”
……
南明王城一片混亂,第一道城門終還是被攻破,隻要第一道城門被攻破,兵將便沒了殊死抵抗的心,這後麵兩道城門,必然不在話下,沒幾日便也就會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