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後相逢。幾處心同。】第二章(3 / 3)

“施主請隨我來。”薛嬋不是出家。隻算普通香客借居。休空領了薛嬋一路繞過前殿向後走去。

有將軍府的一名隨行婆子將帶來的包袱細軟拿好了緊緊跟上。行至一處幹淨客房前。休空便停了腳步,“此處乃為小姐準備的客房。佛門之地招待不周。免不得要勞煩小姐顧全自身。”

薛嬋雖自小生於鍾鳴鼎食之家。但卻不是嬌氣的心性,吃住隨心。隻要開心就好,聽聞休空這般言語。

忙從包袱裏取了一個小包裹,“師太客氣了。這裏是三十兩紋銀。是我與母親所捐香油錢。爹爹昔年北守宜疆。賊寇作亂。免不得已動過殺戒。但為我百姓安寧,自當不惜己身。還望菩薩普渡。”

休空念了聲佛,也不推辭。接了包裹道,“將軍不惜己身。加自萬千業障。護百姓安寧。乃大慈悲。昔年將軍尚未回京之時。夫人便已托我為亡魂超度。因果自身而得菩提明鏡。小姐不必太過執著於此。”

休空頓了一頓,“另蓮溪庵依山傍水而建。庵內不似候府。小姐畏寒。便隻有一筐次等銀炭可供小姐取暖。還望多加留意。勿被炭煙熏了眼睛。”

時值三月春日。縱是山上寒氣略重。也不至隆冬時節苦寒。薛嬋但覺無妨。便一一應過。休空又囑咐了兩句便轉身離開。車夫已經折回將軍府。此刻薛嬋身邊隻留了一個府中的婆子略做打點之用。

薛嬋推門進入客房,半舊的木板門吱呀一聲。像是和花團錦簇的將軍府一聲清淺的道別。

室內頗為清簡。一床單薄的被褥被整齊放在床側。一張方桌上擺了一個水壺。以及三隻不同款式的杯子。

薛嬋不禁想起故事裏常說的。江湖兒女,不拘小節。好在一應物具皆一塵不染。薛嬋很是喜歡。婆子正在歸置包袱。薛嬋轉身去支開了紗窗。鳥鳴山幽。空氣裏有一股淡淡花香。

山中無甲子。人間歲月長。

轉眼間已是五月夏初。山下芳菲已盡。庵裏的桃花卻仍灼灼盛開。院子裏的石桌石凳上鋪了厚厚一層落花。

“有人遞了拜帖。求見小姐。”休空站在桃花樹下。遞出一隻漆雕錦盒。

薛嬋正趴在石桌上臨字,聞言便起身接過錦盒,隻見一張浮雲箋描金名帖下壓著一本書,薛嬋去拿那張名帖,彼時恰有一朵桃花被風吹動。堪堪跌落。落進錦盒裏。砸著《金匱要略》幾個字。

薛嬋也不理。隻將名帖展開。是尚好的秋明體:

羞陽亭借書者敬拜。

薛嬋想起羞陽亭裏的明媚春日,不禁莞爾,按規矩。他應該寫“尚書府裴玄貞才對。”薛嬋將錦盒收好。準備去見一見這位“爬樹捉鳥下河摸魚”的候府公子。

“多謝師太。”薛嬋雙手合適十對休空行禮。

“阿彌陀佛。此刻人在大門外。可需要為小姐準備吃食?”

“不必。多謝師太。我大概會在未時回來。師太莫要擔心。”說完,不待休空多說。便踩著一路繽紛落英離開。

休空望著薛嬋離去背影。不禁微微搖頭歎息。一切眾生。於無生中。妄見生滅。凡所令人心生歡喜亦必令人憂苦。是為放下得大境界。一切自有天意。一切皆有定數。

薛嬋一路疾走卻忽的停立在蓮溪庵大門外的第一階青石台階上。以她現在站的位置剛好可以俯瞰長階盡頭的牽馬少年。

三月未見。少年的身量像是拔節般的生長。一身雲字長袍上落滿了日光。少年也變得閃閃發亮起來。像是忽然感覺到了目光。少年牽著馬笑著回頭。

薛嬋今日隻在頭頂簡單簪了一支白玉淨簪。長發如墨般垂至腰跡。一身白色紗衣勾勒纖細腰肢。靜靜立於庵堂之前。頗有幾分仙姿縹緲之感。

少年一時花了眼。口中訥訥:“千處祈求千處應。苦海長作渡人舟。玄貞今日。見著普渡眾生的菩薩了。”

薛嬋提裙快步步下台階,“佛門淨地。郎君萬莫要混說。”

裴玄貞忙後退一步,拱手施禮道,“在下失言。”

薛嬋微微施禮,“郎君怎知我在此處?”

“說來話長。山間景致別有趣味。可否邀小姐共賞山色?”

“公子雅興。薛嬋自當奉陪。”

裴玄貞將馬係好,二人就著初夏時節花光樹影,漫無目的的走著。有鳥鳴陣陣。從遠處稀疏傳來。

裴玄貞:“昨日小姐生辰。玄貞略備薄禮登門拜會。才知小姐已來蓮溪庵靜養。不知最近。玉體可安。”

山石如玉。踩上去有細微的腳步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