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後相逢。幾處心同。】第四章(1 / 3)

時光流轉。轉眼又是一年寒冬凜冽。

薛嬋裹了一件大紅披風。走在永安街鬆軟的積雪上。

遠遠望去。似一朵紅梅。落在皚皚白雪中。

繡了纏枝牡丹的粉色鞋麵上。因為行的急。沾了點點汙泥。

薛嬋停下來跺跺腳。嗬出了一口白氣搓搓手。她抬頭看了看天。黎明時分的天色。鴉青裏透出幾分魚肚白。高遠而又遼闊。

自昭武之亂。她遠走巴州避難。到如今,整整五年。

她終於。又踏進了這生她養她。又逼得她走投無路的京城。

昔年將府千金。如今煢煢孤女。

世事變幻。恍若一場大夢。

永安街走到盡頭。是倒袖兒胡同。左起第三家。門上貼了關公畫像。

就是這裏。

薛嬋上前叩了門。厚重的木門因著下雪。底下半截被上湧的潮氣浸的暗黑。門環上一層薄薄的積雪隨著她叩門的動作被振落下來。

“誰呀?”一個蒼老的嗓音。自院內傳來。

短短兩個字。落在薛嬋的耳中心上。激的她幾乎要落下淚來。

她想張嘴說話。卻隻覺得喉舌之間酸澀難忍。寒氣入口,更是發不出聲來。

她隻得抬手又叩了三下。

“來嘍。”

是人行走在雪地上的聲音。一步快似一步。 踩著的。是薛嬋層疊的過往記憶。

“吱呀――”

門被打開。一個留著山羊胡,裹了一件粗藍布舊棉袍的老人立在門內。

老人的眼睛不大,但卻瞪得圓睜,一動不動的望著眼前裹著披風的少女。

少女笑了一下。他的眼睛裏便迅速的升騰起一片水霧。

“小姐啊――”一聲呼號,飽含了千言萬語。落在薛嬋耳中,亦是感慨萬千。

老人忽然曲膝跪了下來。眼淚順著他布滿皺紋的臉蜿蜒流淌。

“小姐啊――小姐啊――”老人似是有千言萬語要說。卻是無從說起。隻得一遍又一遍的喊著小姐二字。

“忠伯。快起來。”薛嬋眼眶發熱,伸手端扶著薛忠雙臂,將老人家攙了起來。

薛忠隻自顧自的搖頭。眼淚像是再也流不完一樣。蒼老的嗓音裹著含糊不清的嗚咽聲。在這寒冷清晨裏讓人莫名覺得悲傷。

良久。薛忠用衣袖擦了擦眼淚。垂著腰對薛嬋道,“外麵風冷,小姐體弱。還請小姐。先進屋說話。”

他的脊背。彎出一個絕對恭謹的角度。一隻手向門內伸著。這個動作與薛嬋記憶裏的無數個身影重疊。

那是她再也回不去的舊時光,而此刻,他卻還拿她做當年的小姐。示意她先行。

“嗯。”薛嬋點頭應著。

及至屋內。薛忠讓薛嬋在堂屋的椅子上坐了。又為薛嬋沏了杯熱茶,雙手捧著遞上來,“我這裏沒有好茶。小姐將就著暖暖身子。”

薛嬋笑著接過。微微吹了一下。然後輕輕的啜了一口。

薛忠看著薛嬋喝了茶。又慌張著去籠炭盆,“小姐畏寒。您等著。薛忠為您把這火生的旺旺的來。”

等到薛忠將一切收拾妥當。便來到薛嬋麵前。

抻了抻身上的棉襖,便又要給薛嬋磕頭。

薛嬋慌的上前扶了,“忠伯快起來。你我主仆五年未見。您不誇我長高了。卻隻顧的磕頭做甚。”

薛忠知道薛嬋體諒他一片赤誠,有意開解,便依薛嬋的意思。搬了隻板凳在薛嬋旁邊坐了。一雙皴裂的粗糙手掌在腿上緊張的來回搓著。

薛嬋將茶碗放下,環視了一遍屋內陳設,三間瓦房。物件不多。但收拾的整潔。

“薛伯這些年。身子可還康健?”

故人相問。卻不知該從何說起。

“好。可也不好。”薛忠微微歎了一口氣。“我半輩子跟著將軍。如今將軍夫婦蒙難。我雖苟活。卻還不如隨了將軍去。”

說著眼裏卻又湧出一絲鮮活神色,“如今好了。如今小姐回來。薛忠活的高興。”

薛嬋心下動容。她經曆巨變。當年走的匆忙。卻有人。因為她此刻尚在人世而真切的高興。

“我這些年,遠在巴州宛地。日子雖苦,但也算平安。時運如此,忠伯不必太替我難過。”

薛忠眼裏的心疼,薛嬋看的不忍,有意寬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