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嬋如今孤身一人。甚至不知生死。我不想讓她冒一點點險。剛才那人的悲傷不似作假。可他卻不一定明白阿嬋去處。
並且阿嬋那般處境。我隻希望越少人提起。便讓越多的人忘了她吧。”
裴六不懂這等婉轉心思。隻覺得自家少爺這些年為了尋那將軍遺孤。又是開醫館。又是開藥堂。怎的好不容易遇到個與那小姐可能有牽連的人,反而越不理不顧。
不禁撓頭道,“小的不懂爺的心思。但爺一定有爺的道理。”
裴玄貞輕輕斜乜了裴六一眼,笑罵,“是個蠢貨。倒是個好奴才。”
裴六隻覺得自家公子這一笑。像極了話本子裏的一個詞。那詞少爺教他念過。叫做貴氣清華。
裴玄貞隻見裴六一直望著自己瞧,便拿手指去敲裴六額頭,“快隨我去一趟慈悲巷。裴三說有人想要那宅子。”
裴六自是點頭應是。
這廂薛嬋望著裴家主仆走遠。又回頭望了望將軍府緊閉的大門。
她伸手撫上去。有朱紅的丹砂微微落色。薛嬋將染了色的手指微微撚了一下。收起混亂心緒。往倒袖兒胡同走去。
待到用過午飯。薛嬋便與薛忠說起宅院一事。薛忠笑道,“小姐等一等。薛忠去去就來。”說著便往裏間走去。
薛嬋隻聽得一陣東西翻騰的聲音。不久薛忠便捧了個錦盒出來。恭恭敬敬的擺在薛嬋麵前。
“小姐。五年前將軍出事那一日。還未下朝。早就有宮裏的太監出來傳話。夫人做了必死的準備。老奴心知此事勸也勸不住。便隻等夫人吩咐。”
薛忠說著將那錦盒打開,托了一張紙給薛嬋。
“小姐您看。”
薛嬋接過,竟是一張典約文書:
茲合玉器金銀一十三件。斫其色減其年。按例以其價四成而沽。共付原主白銀三千兩。以解燃眉。今賣取自願。立此文契。若他日得脫淺灘。可原價相贖。
“夫人臨去之前。隻囑托我。隨便取一些物什來。為小姐留作體己。要按薛忠的意思。整個將軍府都是小姐的。
夫人卻是說。她隨將軍而去。若為您留下萬貫家財。怕是會成了小姐您的催命符。
倒不如給跟了他們一輩子的家丁仆婦們散了。大家主仆一場。能給的也就這麼多了。”
薛忠說著說著。眼淚就下來了。倒是薛嬋。還能保持鎮靜。金錢俗物。多了反招殺身之禍。母親這般思慮倒是為了護她周全。
“夫人還說。小姐心智遠勝尋常女子。定能懂她此番作為。希望小姐愛惜己身。平安百歲。”
平安百歲。
薛嬋還是沒忍住落了淚下來。吧嗒一聲。滴在鞋麵。碎成一點點暗紅。
似是忽然想起什麼,薛嬋抬頭問,“父親和母親出事那一日。我曾見過一個朋友。托他將我的長生鎖送於母親。不知道忠伯可記得。有無這麼一個人來過?”
薛忠搖頭,“不曾。我記得清楚。那一日。我們從接了太監傳的消息。夫人便囑咐我們,大開了大門。
不管是生是死。都讓我們迎將軍回家。可自從那太監走了以後。到老爺歸來。並無其他人進府。”
如此說來。自己的那把長生鎖。當年裴玄貞是沒來得及送到自己母親手中。這麼多年過去了。怕是早不知被丟在何處。
少年時候。潦草相托。做不得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