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不知這位小兄弟。何方人士。姓甚名誰?”丁夔抬眼望著薛嬋。卻是在問裴玄貞。
裴玄貞也將目光望向正在寫字的少年,眼裏神色難辨,“他姓薛名巒。我第一次見他。是在昭武將軍府門前。他說他是將軍舊人。”裴玄貞語調忽然溫柔下來。
他望著杯盞中懸浮的新葉。接著小聲呢喃,“我以為。是阿嬋回來了。”
“大人說什麼?”丁夔沒聽清裴玄貞最後的話。開口問。
“沒什麼。丁兄還是看字的好。”裴玄貞複又恢複往常神色。眼中已無剛才的失落傷神。
薛嬋則是認認真真的端了筆在寫。她有意引起丁夔的注意。雖然裴玄貞擢升大理寺卿不在她預料之中。但事已至此。父親的血海深仇。她不可以再膽怯退縮。
一整夜臨帖模字。她又自由幼偏愛書法。架構取勢。她已記得清楚。隻是時間倉促。不能多家加練習。隻希望丁夔能與她搭話。她自然有辦法,能讓那丁夔。和自己結交。
薛嬋寫了自己昨夜反複練習過的《華陽賦》。待到寫完上半篇。薛嬋便止了筆。將筆在筆架上輕輕放好。
九娘微微示意。便有小廝上前去。小心地托了那張字。九娘朝著裴玄貞的方向略一點頭,那小廝便將寫好的那半首《華陽賦》呈給了裴玄貞。
九娘朗聲道,“裴大人才名在外。滿京城裏,誰人不知裴大人才高八鬥驚才絕豔。今日裏,既然薛兄弟已經將字寫了。倒不如,九娘鬥膽,煩累大人給瞧瞧。薛兄弟這幅字到底得淙月先生幾分真傳。若是差得遠了。我必是要好好的罰他幾杯。”
眾人本來不知,這錦衣玉質的翩翩公子便是大名鼎鼎的裴家少爺。此刻聽聞九娘這麼一說,便都朝這邊望過來。
當朝尚書裴徹之子。幼有神童之名。高門侯府。又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榮華富貴。
裴玄貞一動不動。隻是就著那小廝的手,懶懶的斜乜了一眼。便道,“字倒是確實是寫過幾年的。不過若說是和淙月先生比起來。怕不過是畫虎類犬而已。”說著便是看也不在看那字一眼。而是抬頭望向薛嬋,眼神輕蔑又帶著幾分放肆道,“薛公子還是莫要再說自己得過淙月先生指點。以免有辱先生聲名。”
他說的極輕。譏諷之意卻甚重。
丁夔一時不明白。為何裴玄貞似是對這位寫字的薛兄弟頗有敵意。
便從那小廝的手中,將那半幅字給接了過來,隻見那紙上,行行墨字。雖臂力欠缺。但也不至於如裴玄貞說的那般差,便道,
“薛兄之字,雖不全似秋棠體。但卻不輸秋棠體。我一向甚喜秋棠體花團錦簇之感。但今日得見薛兄之字。便覺花團錦簇之美為美。繁星於天之美。亦為美。
今日薛兄這副字,恰有這星辰熠熠之感。”
丁夔一身大理寺官服。立於此處。他本就生的挺拔剛正,此番話由他說來,可謂擲地有聲。
那九娘。見慣了各種場合,見丁夔這樣說,忙上前去道,“既如此。那便算是薛兄弟過關了。隻是尚不能入得裴大人的眼。還是要罰一杯。”
說著便拍了拍手,有小廝便執了酒碗上來,滿滿倒了一碗。
九娘端了碗向薛嬋遞去。薛嬋還來不及去接,便被丁夔給截住,隻見那丁夔對著九娘笑道,“我看薛兄弟,神色頗為疲累。這一碗,便由我代飲吧。”言罷。便向裴玄貞望去。
裴玄貞看了一眼薛嬋。又看了一眼丁夔,不屑的嗤笑一聲,便不做言語。
眾人為看熱鬧。不停的起哄勸酒。
薛嬋望著丁夔的眼睛。隻見那雙眼睛裏麵,清明一片。這隻是一位坦蕩君子的路見不平。
薛嬋微微點頭示意致謝',丁夔便端起那酒碗。一飲而盡。
他抬袖,輕輕擦了嘴角。對著薛嬋粲然一笑。
九娘見此情景,不禁笑道,“丁大人仁義。今日九娘算是見識了。既如此。那此事便到此了結。今日大家隻管痛快飲酒!”
眾人本就圖個熱鬧。見此事已了。便就隻顧各自吃酒說話。
丁夔回到裴玄貞身邊剛剛坐下來。便聽裴玄貞笑問道,“丁兄何時剃度出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