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五章(1 / 3)

當院子裏鋪滿清冷的陽光時,安道爾穿一身青色的大褂來了。滿院的人們都好奇地瞪著眼睛打量這個洋人怎麼來行吊喪的禮儀,隻見他在靈前鞠個躬起身時又在胸前劃了個十字。禮畢,馬德綱就把安道爾領到西邊廈屋裏坐著去了。這西邊的廈屋又擺上桌凳,成了來賓吃飯的地方。大鍋裏燉了牛肉白菜豆腐,凡來吊孝的賓客都可以盛上一碗菜,吃上二個煎餅。這裏成了流水的餐廳和臨時的貴賓休息室。不一會,一夥百盛的同學也跑著趕過來了,他們鞠完躬告別百盛又趕回學校去上課。

馬德綱送走了百盛的同學,就在院裏喊:大簍挑換水壺的去了嗎?有幫忙的就回答著:早去了,這會該回了吧!

這大簍挑哪去了?挑濟南去了!

不會的!大簍腦子少點,做事一定是認真的。幫忙的本家又說。

馬德綱不再說什麼,就又向門口走去。此時,看天時間還早,可他的心裏似乎有一團亂麻,千頭萬緒,也不知道哪一頭才是牽著自己心緒不寧的那根線。

大哥,你也歇一歇,別一個勁地走來走去!旁邊幫忙的本家人說。

這事多事忙,能坐得住嗎?馬德綱就說。

俺怎麼看你是光心忙呢!

去你的!馬德綱隨口說了句,又煩燥地向門口走去。一出大門口,迎麵看見陳老三挺著腰板,踱著方步走到了跟前。他猝不及防,結結巴巴地說道:三,三,三爺來了!馬德綱連忙轉身前麵引路,大聲喊道:陳三爺見禮了!

陳老三今天穿了一身幹淨筆挺的製服,顯得人高峻挺撥,天氣寒冷,人們都捂著寬厚肥大的棉服,臃腫和萎縮,他的穿著和周圍的人們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他脒著深陷進眉框裏的眼睛,目不斜視,徑直走到堂屋門前,輕輕脫下帽子,彎腰鞠了一躬。此時,院子裏一片的寂靜,幫忙的幹活的都停了說話,住了手,看著陳老三的行動。陳老三鞠完躬,徑自轉身,目光看都沒看一下跪在地上的百盛。百盛的目光卻一直緊緊盯著他那雙黑亮的新皂靴。他的靴子刷得一塵不染,百盛覺得它也仿佛是在向這破爛的窮人家示威 。馬德綱不知是緊張還是怎麼了竟然不知所措,忘記了讓孝家還禮。當陳老三走到自已跟前,他才恍然大悟趕緊走上前去說:三爺,屋裏坐坐吧!陳老三沒有吱聲,隻是舉起了左手掌在胸前,作出了一個拒絕的姿勢。出了馬家的院門,陳老三並沒有離開而是向南走幾步,站在馬家門前不遠的那塊地勢比較高而空曠的地方。那裏有一棵大棗樹,昨夜的風,己把棗樹上最後的枯葉都吹落到了地上。陳老三的黑漆漆的靴子就踩在了那一片枯黃的樹葉上,他點燃一隻煙,把左手插進了口袋裏。他站在那裏,頭向左轉一下向右轉一下,目光由遠及近地從街北掃視到街南。

看著陳老三從自已麵前走過,百盛的心也突突跳得厲害,他覺得陳老三作為老鄰居,作為父親不幸的始作俑者,他不是來吊孝而是來示威的。此時,他也沉不住氣了,不時地向門外張望,他在盼望著一個人的到來。他突然聽見外麵馬德綱喊:楊校長見禮!他這眼晴也忽地放亮了。他看見楊校長走進院裏來了,他急忙從地上爬起來,幾步就迎到楊校長的麵前。楊校長看著百盛焦急的神情,緊緊握住他伸過來的冰冷的手,用肯定的眼神望著百盛點了點頭。

百盛心領神會,心中不由地鬆了一口氣,他鬆開手,向前來到馬德綱跟前說道:叔,時辰快到了,咱該料理準備發送吧!

百盛話音沒落,就看見大簍有遠及近,晃晃悠悠地挑著水桶和換水壺就過來了。他邊走著,邊上有認識他的人和他開玩笑:大簍你叫什麼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