脫產兩年學習歸來,我被公司安排到教育科,主管職工培訓工作並兼任科裏的通訊報道員,有一定的稿件數量要求。
國慶節到來前夕,局裏舉辦征文活動,工會要求通訊員投稿。我試著寫了一篇小散文,沒想到在首屆局國慶藝術周活動中獲得了優秀征文獎。這一下嚐到了文章發表和被人稱讚的甜頭,立即加快進度並盡可能探索多種寫法。在局港報、港刊以及有線廣播都有我的稿件發表和播出時,勁頭更足了。
1989年9月23日
微笑
告別了寒窗生活,我回到工作單位。
兩年的光陰,從外表看,公司麵貌並無多大改變:碼頭機械依舊昂首挺立,繁忙,花壇、草毯、綠樹,依然靜靜無語,錯落有致。我漸漸有些失望,難道時間的流逝就沒給這裏留下任何痕跡?
馬上這種疑慮被打消,因為我看到了微笑。一張張充滿活力的麵容,一雙雙友善的眼睛。“畢業了?”“回來了?”短短的問候像溫泉的流水滋潤了我的心懷。工作,在微笑中開始;生活,在微笑中進行;學習,在微笑中繼續。在這微笑中,我平靜,我舒暢,我歡樂,我心醉。我希望它長在,希望它永恒。
我腦子裏還閃現出許多麵孔,那笑臉就像怒放的花朵一樣。那是幾年前,我正在人事部門管調配工作,那些陌生人的笑讓我感覺到我的重要,帶笑的話語使我飄飄然。我覺得世界是這樣明亮,中國的語言是如此豐富得可愛。但是,當我離開了那個崗位,熟悉的人仿佛不再會笑,世界就在這無形之中黯然無光。我開始懷疑人們的笑:有多少真、多少假?是奉承的笑,虛偽的笑,諷刺的笑,還是幸災樂禍的笑?
人貴有真情,人貴有友愛,人們隻有具備了這二者,才具有真正的笑,坦誠的笑,發自內心的笑,溝通心靈的笑。
麵對這微笑,我覺得自己置身於一個友愛的集體之中,身心又增添了許多力量。從這微笑中,我看到了人們的真誠與友愛,看到了祖國的美好。祖國不就是在這甜甜的微笑中前進的麼?
1990年2月9日
接到入學通知書那天
人常說:“三十而立”。雖然我覺得自己遠沒有“立”起來,三十周歲還是如期而至。就在這時,我接到了一份入學通知書。應該承認,我曾經盡力爭取過,可一旦真的擺在麵前,我卻不知該如何對待它了。看著它,我一陣激動一陣煩悶,禁不住一次次問自己:“你真的要去上學嗎?”
幾年來工作雖有變動,還一直能抓些書來聊補空閑,對戰國蘇秦刺股、漢朝孫敬懸梁讀書之事也曾讚歎不已,取其精神繼續求學之意藏在心底。雖不敢把它作為誌向來奮鬥,卻也隨時隨地冒出來讓我重溫、鞏固。因此,高中知識不忍放置腦後,遇見試題便來演習一二。
丈夫亦書生氣十足,隻覺上學趣味盎然,終於考入一所學校,脫產去武漢就學去了。女兒呀呀學語不諳世事,家裏之事全憑我一人照管。
八小時以外的閑暇,使我想起和他人交往,卻因無此經驗,不知怎樣開始;又加性格所限,平日不苟言笑,此時便無消遣之處,真可謂人海茫茫,知己者卻無。
與人商量不成,仍須快下決心:去,還是不去?
去,了卻心頭一件大事,也不枉平日讀書之勞苦,況且,三十歲了,這樣的機會還能有幾次?但是繼續學上二年會是如何結果?幾年來隻盯書本不瞧眾人,更不善料理家務,早有讀書越多越糊塗之嫌,畢業後不知又將滑到什麼地步。可是若不去,當初何必爭取?花費心血讀書複習,也占用了寶貴的名額,輕易放棄實在是於心不忍。然而若是去了小家庭誰來照顧,孩子何人看管?
麵對一紙通知,真讓我心潮難平,去是不去,幾上幾下,分不出結果,真是急煞、愁煞。
日月如梭。轉瞬之間,兩年即過,我已順利完成了學業。雖無大的長進,確也充實許多。當我慶幸自己朝前跨了一步之間,接到通知書那天的情景總會浮現在眼前。
1990年2月9日
除夕夜(1)
停機後,周圍一片寂靜。遠方偶爾有一列火車通過,隆隆響恰似熟睡人的鼾聲。
我穿好大衣,跨出裝船機的鐵門。寒風親切地湧上來,透過縫隙撓著我的脖頸,怪麻癢的,倒使我想起女兒胖乎乎的小手摟住我脖子的情景:她要我放花炮,要我做風車,要我講故事,要我陪她看電視。當她知道這都不可能時,氣得小臉漲紅,一口氣數出十來位小朋友的名字,說他們的爸爸都不上班,為什麼偏我去。最後她終於失望了,撇下我去看電視,連“再見”也不願說。妻子很平靜,也許是忙著幹活顧不上吧,直到把熱騰騰的飯菜端上來才說了句:“快吃吧,吃完早點去,別誤了接班。”她的眼神很複雜,有理解、鼓勵,也有失望和無奈。現在,不知她們在幹什麼?
我想眺望遠方,視線卻被夜幕所阻斷。隻見萬家燈火和天上的星星遙遙相對,海麵上船燈的倒影也應和似地抖動著。以往見此情景,一股詩意會油然而生,今日卻憑空增添出幾分惆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