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續說說那個在走狗屎運的小土匪頭子謝三馬。
楞子衝著謝三馬說了句“你給我放老實點”,便拿起一個黑皮囊闖闖地走了。絡腮胡子一哈腰坐在了一塊黑石上,褡褳被他放在了屁股後麵,他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蘑菇”,便伸手向腰間摸去。謝三馬心裏一驚,倒背著的右手緊緊握住右腿踝處的攮刀。絡腮胡子的右手仍在腰間摳唆著,他那粗布汗衫的下擺被什麼東西支了起來,是二把盒子的槍管?他這是要滅我呀!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謝三馬噌地躍起,一個虎撲就把絡腮胡子大頭朝下撞翻在地,就在絡腮胡子迷迷瞪瞪嘴啃草地的當口,謝三馬手中的攮刀已經深深捅進了他的後胸,絡腮胡子來不及吭哧一聲,腿一蹬就完了。
謝三馬一搬絡腮胡子的肩頭,死屍翻了過來。謝三馬看清了,絡腮胡子手中攥著的竟然是一杆煙袋鍋兒,他根本沒有掏槍,他隻是想抽一鍋煙,我的天啊,我這不是成了疑心生暗鬼的曹操了!曹操逃亡路上揮刀砍殺了宰豬款待他的呂伯奢一家,我卻將想抽煙的絡腮胡子給結果了,他也算是搭救過我一命的恩人啊?謝三馬也曾殺過人,但這次殺人,讓他心慌得不行。
“爹,我取水回來了。”
謝三馬從死屍腰間抽出二把盒子,掰開機頭,一甩手臂,砰的一槍,就把剛剛取水回來的楞子一槍擊中,放倒在了草叢中。
謝三馬拾起那杆煙袋鍋子,苦笑道:“小煙袋啊,就讓你這個小物件害得我不仁不義!”謝三馬哆哆嗦嗦地將煙袋鍋子伸進皮荷包裏,滿滿地崴了一鍋子煙葉,用火鐮點著了煙袋鍋子裏的煙葉,狠狠地嘬了兩口,便將煙嘴杵進了絡腮胡子的嘴中,“老兄,對不住了,抽口煙消消氣吧。”
謝三馬往山下走去,他想找著楞子的屍首,也好將這對倒黴的父子合葬在一起,算是給他倆搭救自己的一個交代。他在楞子倒地的雜草周圍翻騰了半天,除了一些血跡,什麼也沒有找見。下麵是一個斷崖,他往崖下望了望,有好幾十丈深,崖壁上還刮蹭著鮮紅的血印子。看來楞子是栽下了懸崖,這麼深的崖穀,這小子非摔爛了不可。謝三馬折身返回,他倒拎起那褡褳一抖落,裏麵的榛子、猴頭菇、靈芝草骨碌骨碌的撒了一地,一顆白蘿卜般大小的人參赫然摻雜其中。他扥出兩條專門用於拴參的紅綢帶,把那棵參王和兩棵大株靈芝分類包好,踹進懷中,喊了聲“人人該我財,管殺不管埋。”便一手拎著盒子槍,一手擎著馬槍大步向山下走去。
謝三馬鑽出一片樺木林,一條南北走向的明道蜿蜒於眼前。他叉腰喘氣遠眺,約略三裏開外,一縷炊煙嫋嫋升起,可算是見著人家了,先弄口連湯帶水的吃食再說。打定主意,饑渴勞累的謝三馬精神陡然倍增,他甩開大步,沿著印有兩溜車轍的鄉間土道一路急攆過去。
一座原木搭建的小木橋橫亙在一條由澗水彙聚成流的小河上,橋的兩邊長滿了叢密的紫穗槐灌木林。謝三馬沒有過橋,他幹渴難挨,徑直跑到了小河水邊。
靜靜的河水倒映出一個胡子拉碴血漬斑斑的汙臉,謝三馬被嚇了一跳。在山裏也就是轉悠了四五天,自己怎麼邋遢得都快成了一個野人?他放下槍,彎下腰,伸著雙手一捧一捧地掬著河水連洗帶喝起來。突然,眼前那方攪亂的水麵上出現了一團搖晃著的黑影,黑影一抖一抖的在向他靠來,謝三馬還沒來不及回頭,肩頭和手臂就被幾雙大手死死地掐攥住,斜跨的二把盒子也讓人家給下了。謝三馬心裏明白,這是劫道的遇上砸明火的了。此刻的謝三馬正傾著上身,整個身軀的重心靠前,遭到背後的突然給力,他就勢腳底下一攆,腰眼一給勁,一個前趴,猛地向水中紮去。後邊站在河坡上正用力按著謝三馬的那兩位,被這突如其來的往下一帶,腳下立馬沒了跟兒,嘴裏唉唉唉的叫著,一塊跟著謝三馬撲進了水裏。三個人就如同剛下鍋的餃子,劈裏撲通滾進了河水中。河水不算太深,剛好沒過人頂。因為東北夏季短暫,從山裏流出的澗水紮涼紮涼的,所以大多數的山裏人都不喜歡遊泳,也不善於遊泳,滾進河裏的那兩旱鴨子早就撒手放了謝三馬,自顧自的瞎撲通起來。謝三馬小時候就生長在直隸省的白洋澱邊,他的水性可不賴。他看見岸上還有一位正一手拿著匣槍一手架著馬槍驚慌失措著,謝三馬怕這家夥槍擊他,趕緊假裝起溺水的樣子,在水中一沉一浮著。水中的一個家夥撲騰著靠近了岸邊,岸上那小子一看,趕忙放下盒子槍,弓著身子擩出長槍想搭救同夥。謝三馬見勢,突然伸開右手掌,猛抽到右腋下,整個手臂一個急推,一道雪白的水柱噴中了河邊小子的臉,這是謝三馬孩童時期在水中最愛玩耍的擊水噴人遊戲。謝三馬快速地擺動右臂,歘歘歘的擊打出數道水柱,直噴得那小子馬槍一扔,雙手捂著雙眼,一屁股就蹲坐在河邊的泥淖裏。謝三馬猛躥兩步跑到岸上,左手一薅這位的脖領子右手一抓他的褲腰帶,一下就把他扔進了河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