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驢看見二掌櫃的正盯著他們看,趕忙拉著三馬來到二掌櫃的跟前說:“二爺,這位就是大爺要請的快三綹子掌櫃的——謝三馬,我的親叔伯兄弟。”
遲黑子雙手抱拳舉過左肩,向後一伸。謝三馬知道,遲黑子在給他行綠林見麵禮,他趕忙右手攥住左手腕放在左胯邊上,彎腰還禮。
謝三馬跟著遲黑子踏上了前往黑鷹砦的路途。
遲黑子東一句西一句,似乎像是老朋友之間的拉家常,他漫不經心地問著謝三馬綹子的事,問他路上的事。當聽三馬說中途丟了棗紅馬的時候,遲黑子哈哈大笑道:“都說快三綹子飄忽來飄忽去,神馬見首不見尾,這回可是……”他仄仄地咋著嘴巴。
謝三馬自嘲道:“我是窩窩頭翻跟鬥——現大眼了。”
後麵的二驢接過話把兒,笑道: “兄弟,你這眼現得,可比窩窩頭的眼兒大多了。”
“窩窩頭大碴子粥,幹的稀的可都是棒子麵做的,在關外遇見自家院裏的哥哥,你們哥倆就沒扯點兒什麼鹹淡話?”遲黑子笑臉一抹搭,韁繩往裏手一帶,胯下碎步慢行的大青馬屁股一扭,一下就擋住了謝三馬的坐騎。謝三馬一抬頭,就見遲黑子黑虎著一雙凸牛眼,正陰陰地盯著他。
剛才閑扯的時候,謝三馬就已經意識到遲黑子在警覺著什麼?在探試著什麼?雖然謝三馬嘻嘻哈哈地有應有答著,但他時刻警惕著這位黑鷹砦二號人物的一舉一動,從遲黑子神色語氣的陡然變化,謝三馬已經察覺出遲黑子想要旁敲側擊的是什麼,遲黑子就是想知道他謝三馬到底知曉不知曉他與小尖果兒之間的這個瞎蛋事。賭生盜奸生殺,孩童時期,父母因奸情所做下的孽患,以及因此給孩子所帶來的不幸與恥辱,至今讓謝三馬切齒痛恨而餘悸於胸。同在一個江湖中,老二背著老大,偷著來騎老大的驢,這種倆叫驢爭搶一草驢的爛蛋局麵,早晚是紙裏包不住火的,撕破了臉皮的那種野獸般的拚殺,肯定是會殃及到很多無辜的人們。從今天與狗蛋子三人的交鋒中,可以斷定他們這些外圍崽子是不清楚遲黑子這層爛事的,這說明遲黑子與小尖果兒的奸情還處在不能見光的階段。說句實話,謝三馬實在不願意介入到這場是非中去,身為土匪頭子的他並不是怕死,因為這件事於己確實無絲毫關係。剛才遲黑子是話裏有話,他可能已猜出了二驢那張大棉褲腰嘴會抖摟出些不該說的話,再加上自己目睹了遲黑子與小尖果兒門口的那一幕,自己現在就是想撇清也難上加難了。為什麼在去黑鷹砦的路上,遲黑子這麼磨磨蹭蹭地慢行慢走?這遲黑子是在摸他的底還是想滅他的口?收拾河邊那幾個土匪崽子容易,可是麵對著對自己已經懷有戒心的土匪悍將,硬來肯定是不行的,更何況又是在人家的一畝三分地上。不行,必須得擇清了自己,不然恐怕就真成了戲詞裏唱的“出師未捷身先死”了。
謝三馬話鋒一轉說:“二當家的,此次接著海東青大當家的海葉子,我是備好禮品立馬動身。不瞞您說,我這次上黑鷹砦帶的禮物確實丟了,可我還是盡心弄了點兒。本想著全部敬獻給大當家的,可是我家二哥承蒙您照應了這麼多年,那我將這兩棵大靈芝進獻給二當家的,權當是給二當家的見麵禮。”說著他從懷裏摸出了兩棵靈芝草,雙手恭送過來。
“哎呀,三馬兄弟,你比你哥強多了,看得出門道,有膽又有識,哈哈哈……”遲黑子瞥眼示意,馬弁驅馬上前接過靈芝草。
“二當家的,常言道井水不犯河水,等海東青大掌櫃的五十大壽一過,我謝三馬肯定是橋歸橋路歸路,絕對不摻和貴綹局中的半點兒小事。”
“不說了,再說就顯得外道了。”遲黑子抬起右手,往西北方向的山嶺一指說:“前麵就是黑鷹砦的天險鷹見愁,太陽眼見就要平西了,咱們緊走幾步吧,興許還能趕得上暖壽的酒席。駕……”遲黑子兩腿一夾馬肚,大青馬翻開四掌向前飛奔而去。
這個黑鷹砦還真是一塊土匪蟄伏的寶地,四麵環山,山如斧削,方圓幾十裏就隻有南麵鷹見愁這一個出口。兩座百丈高的陡峭山崖東西筆直相對,間隔僅有十幾米,整個山坳的暖濕氣流受熱升空,彙聚成風,呼嘯著從這窄窄的山口中噴擠而出。翱翔在天空中的雄鷹每每飛臨至此,都嚇得紛紛倉惶掉頭躲避,生怕被這強大的氣流裹挾其中,在穿越這狹長山口時,會身不由己地撞到崖壁而折翼身亡,鷹見愁山口因此得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