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說剛剛當上營長的姚奉儒。 這兩天從外城潰退下來很多有辮子的和沒有辮子的辮子兵,這些敗下陣來的兵丁差不多有一大半都歸入了姚奉儒的麾下,他清點了一下人數,足足一千八百多人,加上六營,他儼然就是一名標準建製的團長。看著烏壓壓兩千大幾百的人馬,情緒低落的姚奉儒又開始躊躇滿誌起來,他沒日沒夜地鞏固著自己所屬的防禦陣地,希望和談成功,希望他們的辮子軍能完璧歸趙地退回到徐州。
一天下午,大帥府終於派員下達了軍隊重新整編的命令——組建暫編步兵第四團,晉升姚奉儒為中校、護領暫編第四團。
“給了個中校軍銜,職位是護領,沒有實授。”姚奉儒味如雞肋地換上了中校的肩章。
“夠可以的了,我的姚中校,咱們的張辯帥分封起官爵來,那可是扣扣索索的小氣瘋了,人家民國大總統黎元洪比你官大多了吧,張辯帥才給了他個一等公的爵位。洪憲時期袁世凱稱帝時,黎元洪僅僅是個副總統,人家洪憲皇帝還給了他一個武義親王的王爺封號呢,封了你個中校,這就好比摟草撿了個大北瓜,你就知足吧你。”前來下達命令的軍官開導著姚奉儒。
七月十一日,掌燈時分,祈年門外沙袋堆砌的半圓型公事裏,姚奉儒正指揮幾個兵士調試著一挺剛從帥府調運來的馬克沁水壓重機槍。這時楊拔貢火急火燎地跑來了,他喊了一聲“姚中校”,然後用眼神向門左方向示意了一下,姚奉儒會意,倆人一起走向了大門左邊的玻璃罩燈下。
“和解無望了,他們命令咱們大帥繳械投降,大帥誓死不答應,而且大帥還非要把這剩下的幾千人帶回徐州去不可。”楊拔貢高揚著胳膊,擦著額頭上浸出的一層細汗。
姚奉儒焦急地催促道:“那談判的最終結果呢?”
“那還用問,自然是談崩了唄。明天就要開戰啦,老弟呀,生死關頭馬上就到了!”
十多天了,老天爺就這麼一直幹熱幹熱的楞憋著,沒有刮一絲風,更沒有下一滴雨,樹葉打起了卷兒,熱得紅了臉的雞們忘了打鳴兒,耷拉著長舌頭的狗兒見著生人也懶得去吠。
忙裏忙外忙得一身臭汗的姚奉儒,一下子就被楊拔貢的這一番話澆了個透心涼。自己好不容易得了個缺,雖然不是實授,但總算手中有了點兒權,他終於明白了,天底下沒有白給白送的好事,這就好比是一頭即將出欄的豬,必須好吃好喝地喂足了你,好讓它長肉掛膘,圖的就是上稱的時候分量重,賣個好價錢。平白無故的為什麼給你一個官當?原來是讓你披掛上陣,去給人家玩命呀。他覺得命運對他太不公平了,他開始惱恨起來,但是不知惱恨什麼,更不知道惱恨何人。
“老弟呀,現在我是沒有咒念了,我這是投靠你來了。大帥帶著不少人馬去了南河沿他張家老宅啦,咱們定武軍已經被人家分割包圍了。”
姚奉儒一聽不禁六神無主起來,他神色失態地說道:“他們這是扔下咱們不管了,那可怎麼辦呢?”這回是姚奉儒緊緊抓住了楊拔貢,他直勾勾地看著他。姚奉儒心裏明白得很,讓他帶著隊伍幹一些站崗執勤放哨之類的事情,馬馬虎虎的還算行,要是一旦真刀真槍地帶著整團人馬去衝鋒陷陣,他還真沒有那個本事,最為關鍵的是他還沒有曆練出那個膽量和勇氣。
“目前你是這裏的最高指揮官,何去何從?還是你說了算。”楊拔貢看了看姚奉儒緊緊抓住他臂膀的雙手,他開始鼓勵著他,激將著他。
姚奉儒的雙手從楊拔貢臂膀上滑向他的雙手,抓姿也改成了握姿,他知道,這位老先生肯定還有招數可走,因為早在前些天,楊拔貢就已經看出了張辮帥會有今天的這麼一步臭棋,而當時自己還懷抱著熱罐子信心十足地崇拜著大帥胸懷大略,定能扭轉乾坤,剃頭挑子一頭熱地還希冀附驥尾而至千裏呢。薑還是老的辣,不服不行。
“我這會兒就好像是一隻被趕上架的鴨子,已經羈手夾腳蒙頭轉向了,還求兄台您給指點迷津?”姚奉儒還真是沒有辦法,隻能求助楊拔貢為他出謀劃策。 “你當真願意聽我的?”
“您是兄台,小弟自然是願為您的馬首是瞻。”
“好,現有上中下三條道由你挑選,這第一條道就是擺開陣勢和他們大戰一場,這第二條道就是趁著夜色撒丫子逃跑……”楊拔貢稍作停頓,壓低了嗓音小聲說道:“第三條道,那就是派一個說和人,繳械投降。”接著他嗓音正常地說道:“現在想逃出北京城,那已經是不可能的了,除非你變成一隻能在黑夜裏飛翔的蝙蝠。真刀真槍地跟他們幹,就咱們這點慫人騷馬,那簡直就是拿著雞蛋去碰石頭。現在三條道中的兩條已經被人家堵得死死的……”下邊很明了的話他沒有說出來,他抬著頭,眼光直勾勾地盯視著姚奉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