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廿六章失情男人走偏鋒(官場蹭蹬小說)(1 / 2)

《歲月玄悖》·卷二· 之絕色瘦馬與狗苟蠅營

(官場蹭蹬小說)

姚奉儒濃密的頭發就像深秋的蒿草,淩亂而無光澤;平滑潤玉般的額頭,倏忽間就刀刻上了幾條深深的紋痕,仿佛被快速駛過的小艇犁出數條波紋的一泓清水。原先深邃的一雙眼睛,除了隻剩下深陷的眼窩,窅翳之貌蕩然無存。嘬了腮的臉頰,越發凸顯出顴骨的禿聳和鼻唇溝線的八字紋路。暮色中,年輕人的身子軟塌塌的一點生氣也沒有,一派暮氣沉沉。他身上唯一茁壯的,就是嘴邊腮幫子周圍的胡須,黑乎乎亂蓬蓬的,陡增著主人的憔悴與邋遢……

姚奉儒在接過水碗的當口,依然沒有忘了向房東道一聲謝。他喝幹了一碗水,喉嚨深處呱呱的連打了幾個響嗝。他把碗還給房東,又向房東道了一聲謝,說:“我沒事了,您回吧。”

房東這小半天一步不離地竟顧著照看這個倒黴之人了,聽姚奉儒這麼一說,便如獲大赦一般,趕緊慌不迭地走開了。

姚奉儒雙手拄地,試著想站起身。身子剛一離地,他就覺得頭昏腦脹,空空腹中猶如一把鐵爪在扭鉸,腿腳軟得就像麵條,身子哄的一熱,淋淋的出了一身虛汗,濕透了他的全身。姚奉儒看見了緊貼著台階右首的那口水缸。待他喘勻了氣,便雙手緊握著水缸甕沿兒,一咬牙,他居然站了起來。姚奉儒看著水缸,如鏡的清水中,倒映出一個他從不認識的蓬頭垢麵之人。他啊了一聲,長歎道:“都說得意忘形,這失意更讓人忘形啊!”

姚奉儒舀了半盆清水,開始為自己淨起麵來。用著這些舀子、臉盆、胰子盒,不禁想起芊芊在此洗涮勞作的身姿,他鼻子一酸,心如刀鉸般陣陣作痛,兩行淒楚的眼淚雨點般地落在了臉盆的清水中。

姚奉儒身子晃晃地出了家門。街麵上,一個個昏暗的罩子燈下,一段一段的、時不時地閃現著一個躑躅的身影。在一家大門緊閉的寓館前,煢煢獨行的姚奉儒終於站定了,他沒有上前叫門,因為他看見了門環上的鐵鎖。他呆呆地孑立著。

“先生,您是想租這個宅院嘛?”對麵過來一個人,主動跟姚奉儒打起了招呼。

“請問,原先住的那一幫子人去哪兒了?”姚奉儒趕緊上前,熱望著那個人。

“你說的是那幫子賣瘦馬的南方人吧,兩個集日前他們就都搬走了。”

“那請問,他們走的時候,您有沒有看見一個十八九歲瘦瘦的姑娘跟著一起走?”姚奉儒繼續追問道。

“您說的是瘦馬吧,一個不落,全都出手了。怎麼著,您也想買個瘦馬玩玩?這麼著吧,您留個地址,等他們再回來,我一準知會您一聲。”那人見姚奉儒不是租客,熱情漸弱。

姚奉儒不置可否地支吾了兩聲,轉身離開了。他仰望著星空,大聲呼喚:“芊芊,芊芊,你到底去了哪裏兒啊?” 遂愴然道:“人生到處知何似?應似飛鴻踏雪泥;泥上偶然留指爪,鴻飛哪複計東西……佳人遠去恐新婦,癡漢淹留空嚎啕;但求與汝重相逢,命喪黃泉也心甘!” 姚奉儒一邊撕心裂肺地呼喊,一邊倒尋著幾天前追趕芊芊的路徑。他七扭八拐地來到了江淮小吃街上,遠遠看見了那位白胖子攤主,便直奔過去,依舊揀坐在他那天吃混沌的座位上,抹了一把眼角處的淚痕,默默地呆坐著。

“哎喲,先生,又過來宵夜啦。”白胖子攤主一團熱氣地迎了過來。

這攤主居然還認識我?姚奉儒心頭一熱,鼻子一酸,眼淚湧出了眼腺,窩在眼眶裏打著晃兒,不過胸中倒是舒服了許多。

“先生,您想吃點兒什麼?”

“還是那老一套。”故地重遊者最愛重溫往昔的一切。

“什麼老一套?”攤主丈二和尚了一會兒,馬上就笑臉一堆,問道:“不好意思先生,生意太忙,我忘了先生愛吃哪口?”

原來剛才他說的是生意經中的套話,姚奉儒有些心灰意冷,便冷冷地說:“筍肉蝦籽小餛飩,一碗。”

“一份餛飩夠吃嗎?要不再添點兒別的吧?”

“那就兩碗,可以了吧。”

兩碗熱騰騰的餛飩擺在了姚奉儒的麵前。姚奉儒兩眼直勾勾地盯看著這兩碗餛飩……

冉冉暮靄中,一襲水綠色密絲細腰長裙的倩影隱隱地飄然於眼前。“我也餓了,我也要吃您要的這種小混沌。”顫嚶嚶的柔音回響在耳際,姚奉儒一個激靈,他瞪大了眼睛。桌麵上,除了一把湯匙和兩碗已經沒有了一絲熱氣的餛飩,空空如也。啪啪啪,兩行熱淚砸在了桌麵上。姚奉儒端起上首的那碗餛飩,沿著那張長條型的飯桌,一字型的灑在了桌麵上。

“呀呀呀,先生,要是有什麼慢待的地方,您直說。您這麼幹,這不是成心砸我的買賣嘛!”白胖子攤主趕緊揮著抹布來收拾。

姚奉儒站起身,一把推開攤主。他端起另一碗餛飩,連吃帶喝一飲而盡,嘩啦扔下了一把銅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