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早飯了,一笸籮硬梆梆的黑麵窩頭被送進了監牢。花老板手擎著一枚窩窩頭,左右端詳起來。突然他啞著嗓子叫道:“有點兒辣椒鹹菜醬豆腐的沒有?要不這東西可怎麼往下咽啊?”
獄吏一聽,撲哧一聲笑著喪謗道:“張了半天嘴,就要了這種小家小主的吃食,你也不嫌寒磣。告訴你,咱們這裏山珍海味不敢說都有,可是燒雞醬肘子那還是有的,不過那些好吃的東西是得拿真金白銀來換的。”
花老板咽了口唾沫說道:“那就來一隻燒雞,外加一碗雞子湯。”他附到姚奉儒的耳邊小聲說:“昨天你替我擋了拳頭,待會兒燒雞來了,我分出半隻犒勞你。”
姚奉儒看了看周遭那群眼冒綠光的餓狼們,低聲提醒道:“分給我?這裏麵可還有這麼多的餓狼啊,一隻燒雞恐怕還不夠他們塞牙縫的呢。”
花老板數著小黑屋裏的人數,總共十個人,他趕緊補充說:“那就來五隻,每人半隻。”花老板已經看出來長毛僧就是這間牢房的頭,便湊到他身邊去套磁,賤巴巴地說:“大哥,待會兒燒雞送來了,我第一個孝敬您!”
長毛僧白了他一眼,說:“一邊呆著去,老子不稀罕。”
看見獄吏要離開他們的牢房,花老板趕緊追問道:“對了獄長大人,我們的案子什麼時候審啊?”
“給你們排上了,不過局裏還有好多大案要案等著審理哪,你們先耐心地等著吧,要是快的話,興許有個十天半個月的就輪到你們了。進了這個地界,你得有耐性。”
“噯喲,這麼老長的時間呀。還是勞煩您告訴曹探長,我、我願意出錢住板房子。”
“你就是一個任摳不任操的主兒,要是早點兒開了竅,你不就省得受這一宿的洋罪啦。”獄吏拎著一大串鑰匙走了。
過了半個時辰,一個朱漆斑駁的食盒被送進了老監。獄吏喊道:“花胖子,你的燒雞。”
花老板剛一打開食盒,蹲在他身邊的一個犯人突然伸手搶了一隻燒雞。這是一個比他們早兩天入監的犯人,身上臉上同樣也是鼻青臉腫的,除了長毛僧,就隻有他沒有動手打過他們。這家夥動作可真叫個快,被他搶出的那隻燒雞刹那間就變成了一副雞架。被這一舉動嚇懵了的花老板趕緊連滾帶爬地俯身趴下,將他那副胖胖的身軀死死地壓在了食盒上。心說,這家夥還是人嘛?就一眨眼的工夫,一個大燒雞就給他啃巴光了,這活生生就是一個餓死鬼轉世呀!
禿瓢兒看著花老板餓狗護食的膪樣,笑道:“你倒挺乖,給你一根棍子你就學會了順杆爬。你以為你花了錢,他們就給你送來好東西呀?食盒裏麵貓bi狗蛋的肯定沒有什麼好玩意,你就別寶貝似的捂著了,快打開吧,讓大家夥兒也來聞聞肉腥味。”
見瞪著一雙大鯽魚眼的禿瓢兒走上前來,嚇得花老板連呼哧帶喘地趕緊爬起來,雙手高舉著食盒遞了過去。禿瓢兒不屑地看了一眼花老板,便當著他的麵再次打開了盒蓋。嘢,裏麵哪有燒雞呀? 髒乎乎的托盤上零星地散放著幾個已經被人擇巴過的爛雞架。
禿瓢兒冷冷地說道:“在大獄裏還想吃燒雞,我看你吃個雞毛還差不多。喂,這些都是狗啃過貓舔過的,哪位不嫌髒,就嘬咕嘬咕這雞頭雞尖兒雞屁股吧。”
姚奉儒此刻這才明白,敢情犯人花錢要的好吃東西是進不了犯人的口中的,那五隻燒雞肯定是被獄卒們先嚼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