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誰告誰?(3 / 3)

門外的快嘴隨口解答:“孝順父母嘛,還能孝順什麼?”

李大牛緊跟一句:“誰是我爹娘?”

李四維感覺到一陣別扭:說什麼說?孝順,當然是孝順父母呀。這麼簡單的道理,難道不是顯而易見?我不回答並不是我不會,是不屑。用得著你們搶答嗎?

他正準備鄙視李大牛幾句。院外圍觀人群再度發出一聲噢。

緊接著,一位快嘴仿佛恍然大悟:“是呀,是呀,李大牛要孝順的是父母,李二河又不是他的父母。說孝順,跟李二河說不著啊!

再著說,李二河自己有兒子,孝順李二河是他自家兒子的事情,關李大牛什麼事?”

李四維終於明白自己剛才覺到的別扭,是別扭在哪兒了。

原來李大牛看似憨傻的反問,竟然隱藏著一個語言陷阱——當然,這個所謂的語言陷阱,隻是李四維自己的想法。在院外的那群圍觀人看來,李大牛的問話中,隱含的是一個傻傻的簡單真理。

於是,院外的人笑了起來,嘲諷道:“李四維,你讀了那麼多書,都是給誰讀的?孝順父母的道理你還不知道?李二河需要李大牛孝順嗎?

李三海跟李二河是兩家人了,這兩家還不僅僅是分家的兩家人,十幾年前的事情,你們難道忘了?明明是兩家人,你還讓人家李大牛孝順李家,不通啊不通。”

李四維麵紅耳赤,卻又無話可說。

這時候爺爺李樂不忍心見自己最心疼的兒子受委屈,馬上插嘴:“你二伯終究是你的長輩,你怎麼能夠隨便就動手,逆子啊逆子,看我不去縣裏告你忤逆不孝?”

李大牛衝爺爺李樂恭恭敬敬行禮,他仿佛沒有聽到爺爺的責罵,平靜的說:“縣衙,好啊好啊,這就去——爺爺,二伯二嬸,打我妹,打我姐,打我,我們住柴房,吃不飽,每天幹活,爺爺主持個公道。”

李樂臉色一變,覺得自己下不來台,心中暗恨這個憨傻的孫子一根筋。他板起臉來訓斥道:“剛才不是說了嗎,你年紀還小,心中沒個數,當年由我做主,你家暫由你二伯二嬸掌家,他們負責養育你成年。

你看,你長的這麼大個,他們終究沒虧待你,養了你十幾年,你不能做一個白眼狼啊,怎麼能動手……”。

李大牛直起身來,杵著響門反問:“田租呢?我家佃租呢?”

爺爺李樂頓時噎住了。

這世界,終究有見不得別人過好日子的冷眼旁觀者,院外的圍觀者大聲響應起來:“是呀,是呀,李三海走的時候,還留下三十畝良田,這三十畝良田如果佃給別人,交納的佃租,緊夠李大牛姐妹吃香喝辣,呼奴喚婢,過的富富足足的。

哈哈,你說他二伯養了李大牛十幾年,這麼多年,究竟誰養誰呀?”

李大牛一臉憨厚的補充道:“我爹說,白眼狼總說別人是白眼狼。”

爺爺李樂的臉都綠了,剛才是我說你白眼狼的好吧?你這話是說我嗎?

院外的人繼續議論紛紛:“是呀是呀,李大牛雖然憨傻,可每天都在不斷的幹活,即便是家裏使喚長工,也不還有個工錢?

這些年真妮與善妮過的什麼日子,我們都看在眼裏,這一家子人究竟是誰養誰呀?究竟誰是白眼狼?”

這時候,院外的大伯打出一聲厲吼:“爹,去縣裏告他,這個忤逆子我們告到縣衙裏,讓縣太爺用板子打死他。”

李大牛聽了這話,一臉的喜悅,他憨厚的點點頭,滿口答應:“爺爺,去告我,趕緊告我。”

爺爺李樂一個倒仰,這兔崽子竟然不怕被人告到縣衙。

他正要張口責罵,卻又聽李大牛指著奶**上的金簪與手上的手鐲,爺爺手上的煙袋鍋,大聲說:“爺,去告,我娘嫁妝,去告!”

這話一說,院外的議論聲更大了。

院內爺爺奶奶啞口無言,奶奶盡量把胳膊向後藏,身體不自覺的躲在爺爺身後,想借此隱藏頭上的金簪手上的手鐲。這時,她手上拿著棍子已經不知道丟在了什麼地方,她想破口大罵來掩飾。

可奶奶終究是婦道人家,院子裏一群男人辨來辨去,她倒是想插嘴辯解,可是想到孫子毆打大伯二伯的凶狠,她終究不敢出麵。

這時候,趴在地上的村長終於坐了起來,他一邊呻吟,一邊用用微弱的聲音申辯道:“李大牛,你打了我還則罷了,你二伯二嬸終究是你長輩,你出手毆打長輩就不對……”。

李大牛截斷村長的話,反問:“他倆,在哪兒挨打?”

村長還沒有說話,李二伯跺著腳,吼道:“就在這裏,就在這個地方,你出手打了我一拳……咦,我吐在地上的髒東西呢怎麼不見了?哈哈,髒東西不見了也沒有什麼,村長你瞧,這是掃帚掃過的痕跡,剛剛有人掃過這裏了。”

李大牛輕輕的插了一句話:“這是我家!”

我在自己家裏捍衛自己的財產,有錯嗎?官府不容許?

爺爺李樂眼一瞪,大聲訓斥:“你這個小兔崽子,你才多大,不是跟你說了嗎,你的財產暫時由你的二伯二嬸保管,這是為你好。你年紀小,不知道輕重,你二伯二嬸管著你的錢財,也免得你胡亂花用。”

爺爺正在語重心長的教育李大牛,坐在地上的村長突然一個機靈,插嘴問:“李大牛,今年幾歲了?”

這句話,把院子裏的人問愣了,過了一會兒,李大嬸試探的說:“應該十六了吧?”

村長又問:“十六,到沒到十六?他的生辰在哪一天?”

院子裏的李家人,你看我我看你,回答不出這個問題。

大姐真妮已經哄睡了小妹,聽到大家爭論到這裏,她悄悄走到門邊,輕輕的說:“大牛是昨天的生辰,昨天他滿了十六歲。”

院裏的人張嘴結舌,彼此相望無言以對。院外的人則恍然大悟。

有快嘴立刻插話:“原來李大牛昨天成丁了啊,哈哈,李大爺,從今天開始,李三海的財產不用別人保管,李奶奶,李二河,你什麼時候把李三海家的嫁妝還給人家,我好像記得,李三海家的嫁妝單子上是有官印的,這個可瞞不過去。”

這句話一下子驚醒了李四維,他竟然忘了如今有很多圍觀者,下意識抓住爺爺的胳膊,尖聲喊道:“爹,不能去縣衙,不能去告。”

搶奪自家兄嫂的財產,以及嫁妝,官司一旦打起來,哪怕自家官司打勝了。名聲也就臭了——這是不悌。

有了不悌的名聲,今後做個鄉間秀才也許沒人追究,但要做官的話,隨時隨地有人揪小辮子。李四維可不想以鄉間秀才終了此生。

李大牛插嘴了,他重重的點頭,平靜無波的說:“你不去,我去。”

李奶奶還沒有明白過來,爺爺李樂終究見識廣,他打了一個哆嗦,馬上明白了——真要把這三個孩子告到縣衙,那麼很多事情就捂不住了。

李三海的媳婦帶來的嫁妝是過了明路的,那份蓋了官府官印的嫁妝單子,老二至今沒有找到。不,即使找到了也沒有用,蓋了官府大印,官府那裏畢竟有存賬。真要到了對簿公堂的時候,這張嫁妝的單子必定會被翻出來。

大牛這個孽子,究竟是否受了虐待,這種事空口白話的,也沒有憑證。買通官府也是可以顛倒黑白的。李三原先的存款有多少,這種事買通官府也是可以顛倒黑白的。以前幫著李大牛花錢,是為了他們姐妹好,這個,官府是認賬的。為你好花你的錢啊,自古就是這樣,沒賬。

然而,唯獨侵吞老三媳婦的嫁妝,這個,官府有存檔得,是怎麼也躲不過去罪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