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皂河之魂(1 / 2)

皂河是我奶奶費吉梅的老家。肖揚東跟我說小小的皂河鎮曾經有皇帝經過,我不認識皇帝,對皇帝也沒有半點興趣,我隻想見到奶奶過去生活的痕跡。這是個風光無限的鄉村小鎮,大量文物古跡、遺址、遺存,乾隆行宮、陳家大院、合善堂、奶奶廟,記錄了皂河悠遠而厚重的曆史。

太公家附近有個小巧玲瓏的土地廟,廟裏供奉的是用青石刻的土地老爺。他維護百姓最盡心,誰要有什麼難事,隻要你到廟前燒香,磕個頭,他準能給你辦好。有一年,天氣大旱,河幹井涸,莊稼枯萎,皂河街西頭張老漢家的一個菜園,眼看青菜快要幹死了,他心急如焚,聽說天齊廟前土地爺有靈,他買了香燭和水果到土地廟前禱告求雨,磕頭後起身想走,抬頭見土地爺渾身是汗,他急忙脫掉身上褂子,給擦幹淨,回菜園後,半夜就下起大雨,張老漢逢人就誇土地爺真靈驗。

街東頭的孫大娘,從市場裏買了兩隻小雞,養在家裏,第三天,小雞不見了,孫大娘很著急,她也買些香燭和供品到土地廟求助,燒了香磕過頭回家,天剛黑,小雞自動回到家裏。孫大娘見人就說“土地爺太靈驗了”。從此,天齊廟前土地爺有靈便傳開了,有些人添油加醋宣講,有些人連想生兒子也去禱告求助,不久皂河街裏老百姓主動捐資又增建土地廟十四個,每年二月二香火繚繞,供品堆積,燭光達旦,大紅聯對一層又一層,好不榮耀。

這個皂河鎮有一種特別氣氛,讓我原本浮躁的心寧靜了下來。

那天在宿縣的皂河鎮的運河邊上洗腳。

我沒有見到爺爺和奶奶,他們隻是一個曆史的概念,又好像兩顆圖釘,某年某月某日皂河鎮這麵牆上脫落了。

肖揚東沒喝過母親的奶水,他不可能是喝肖達全的奶長大的,肖達全是個肚裏有墨而凶神惡煞般的武夫,怎麼會有鮮美的奶水!

鎮上還有一兩個老人知道皂河的女婿肖達全,但對他了解得很膚淺,僅限於傳聞,麵是沒見過。所以肖達全對於皂河來說基本是個陌生的外鄉人。

他和費吉梅的結合連同皂河鎮的故事一起構成了我心中的大謎團。怎麼走到一起而認識,怎麼結婚,後來奶奶為什麼又如煙塵一般從這個世界上消失,我都想知道。

皂河鎮,這是一個莫名其妙的小鎮,聽說我們是從南邊來的,所有的人都用一種異樣的眼光看我,我不習慣,所以坐到運河邊上扔石子。那些石子細碎而堅脆,劃了一道粗陋的弧線落入河中,一點詩人氣質也沒有,我像傻子一樣坐在石頭上等運河的魚蝦冒泡,我感覺從此成了一截無根之木,不知道為什麼來為什麼坐在這裏麵,多年以後,我在這個縣做縣長的時候,這麼多的古怪想法全然消失了。

我的奶奶是誰沒有人告訴我。我的父親肖揚東回到生他之地洋洋自得可以理解,成為小有名氣的小說評論家也可以理解,成了縣委組織部長可能理解,成了市委常委可以理解,以至於他成為更厲害的長官我也理解,可是他的母親是誰他一直不肯透露,我真的不理解。

我知道那裏出過一個人才,叫項羽,這個人力大如牛,可以扛起千斤重的巨鼎。很多以後我到宿縣任職,在史誌辦查詢到我的奶奶費吉梅,費吉梅的罪是通敵,她的死也特別簡單,肖達全當場親手處決了她。

春天那麼快,像水的流淌一樣。從皂河鎮回到下官河,我對讀書失去了興趣,為很多奇怪的問題困擾的我不想再理睬任何人,我變得孤僻起來。

宏照舅舅從不教訓我,大舅舅宏富反而特別喜歡我,我真的不知道他為什麼如此喜歡我。

宏照當官的消息先是傳到小學,然後傳遍了整個上官村,我因為參與了一次打架已經基本昏迷了,以後事情全聽我的母親朱宏秀講出來的。

宏照回到上官村時,費支書已經坐在邱鐵匠家。一見宏照到家立即笑嘻嘻地說:“朱主任回來了?”邱鐵匠心中高興,嘴上卻說:“他哪裏是什麼主任?”費支書說:“怎麼不是主任?我們村終於有人在鎮裏麵做幹部了,以後有什麼事,還要請三侄少多幫忙啊!”宏照笑道:“費支書你客氣了,我還沒有上班呢,不過就是過去拿個幾十塊錢工資罷了,又不是周正幹部。”費支書說:“侄少,你太謙虛太謙虛了。”宏照心裏明白,春花不肯嫁給肖金山的兒子,他提升到鄉裏的事就泡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