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揭大字報(1 / 2)

村裏一條牛病了,起臥不安,肌肉震顫,倒地滾轉,不停拉屎,鬆鬆散散像蠶豆,有時還像水一樣。而且肚子裏麵連續不斷發出轟轟的聲音,幾步開外都能可聽到。朱大江一看說這是雨澆淋而受寒導致的牛腸病,隻要木香、辣椒、甘草煎湯灌腸病就會好。

費金洪拿不定主意。去年一條牛病了,旁邊七嘴八舌,讓他沒了主意,找了好幾趟獸醫來治最後還是死了,村民都罵白白浪費了一頭牛,否則趁早殺了分分也能打打牙祭。

村幹部召開了緊急會議,商量的結果是立即殺牛分到每家每戶。

吃完牛肉,村裏便安排宏富到附近的宣縣去購買耕牛,來回三天時間牛牽回來了,宏富身上也穿上了一件絛卡中山裝,十歲的兒子穿上了小號絛卡。

桂香看在眼裏,心裏不舒服,纏著老子寫信到上海,求姑姑用布券買回來幾尺料子。

姑姑花了好幾張布票,寄回來一塊布。桂香立即送到鎮上的裁縫店,給宏照做了一件中山裝。桂香說得好,這衣服是穿給你老大看的,你一定要在老大麵前多走幾個來回。

宏照心中雖然舍不得錢,但桂香的做法很讓他感慨。桂香是個純樸敦厚的女人,雖說是女人家,每天在生產隊拿六分工,也算個勞力。每天還往吳家送這送那,幫兩個老的忙裏忙外,洗洗刷刷。每到冬天,見天就把老的被子抱出來曬,左鄰右舍沒有一個不誇的,朱家終於修了個好媳婦。

宏富的老婆是個眼睛朝上的惡婦,一天到晚把老子掛在嘴上,老子在公社做個科長,好像是個嚇死人的大幹部。好在沒人尿她這一壺,大家當麵奉承她哄她,哄人自然死不了人,哄死了這個惡女,大家也不用任何承擔責任。

一年以後,磊磊出生了,姓邱,叫邱磊磊。

邱家有後了。邱鐵匠高興得發瘋,通莊子發紅蛋,辦了擺了二十多桌滿月酒。把孫子抱出來,自然紅光滿麵。

宏富喝多了,與邱鐵匠爭執起來。

“說到底,小夥是朱家的孫子。”大寶拍了桌子。

“老大,不問是哪家的孫子,反正他姓邱,誰也改不了。”老邱也不相讓。

宏照上來勸阻,卻被老大周五鄭王地教訓了三弟一番。

宏照惱了,說:“爸爸媽媽生病了也沒見你露麵,今天你在我家耍什麼威風?”

“你家?這是邱家!你是上門女婿。當初我就不同意,做上門女婿要讓人笑一輩子的!”

“我好我壞關你什麼事?你做好你自己吧,你一貫自顧自,哪天問過家裏人?”

大寶一個巴掌揮了過來,說:“你一個代課的有什麼資格教訓我?”

“代課怎麼了,代課也是工作!”

“什麼屁工作?在學校不被人說成小偷才厲害呢!”

這時二姑奶奶和肖揚東插在中間,把兩人分開了。

一個好好的酒席,最後不歡而散。

宏照一個人坐在那兒慪氣,茅玉堂拎了個酒瓶過來,兩個人你一杯我一杯一直喝到黃昏。肖揚東歎了一口氣,帶著宏秀坐二黑的車子從白鎮回縣城去了。

天擦黑,二黑的車回頭。茅玉堂被老婆扶上了車。宏照被邱鐵匠和王成架到床上,睡醒了把床上吐得一蹋胡塗,滿屋三間全是酒氣和菜味。

邱鐵匠心裏是高興的,今天女婿站在他這邊了,每隔一會兒就過來喂宏照喝水,還買了個糖水罐頭,說是解酒快。其實他本人酒也喝得不少,被桂香媽一頓罵,躲進房間睡覺去了。王成沒喝多少酒,一直留守幫著邱嬸抬桌子搬板凳。

頭昏得厲害,宏照大腦還是清楚的。他朱宏照就是個遭人瞧不起的角色,他要是公辦教師,徐國慶這鳥人敢朝他那個態度嗎?代課就是臨時工,說回就回;民辦教師是有保障的長期臨時工,不犯錯誤是回不掉的。他目前是代課的,連民辦都不是,連個正式的辦公室都沒有,來了個硬正的,他就必須挪位置。茅玉堂有希望轉公辦,而對於他來說轉公辦無異於天方夜譚癡人說夢。

一行淚水順著眼角不爭氣地流了出來,幸而屋裏沒人,他在枕頭上擦幹淨了淚水。

不知道過了多久,頭還是像包了一大層東西,暈乎乎地好像不是自己的頭。他閉著眼睛,開始回想上學時的事,想著想著就想到了費春花。說實話,他一點兒也不恨費春花,雖然是她告狀而被學校開除,但歸根結底都是他和二黑兩個家夥太不學好。他對費春花是有感覺的,有一次在夢中,教室裏隻有他和費春花,費春花過來問你作業寫好了沒有,他聞到她身上的一股子香味,說不清是什麼香,反正讓他感覺到這是一種最奇怪的香味。她低頭檢查他的作業,一張秀美的麵龐緊挨著他的麵頰,一綹頭發竟然碰到了他的嘴唇。

以後他想方設法尋找這種感覺,坐在教室裏,看著她的臉,一隻手便伸進了褲子口袋……感覺找到了,這種尋找快感的方法一直延續到結婚前,每次動作時頭腦中的人物都是費春花,那個時候要想象她的長相竟然是那麼模糊,無論怎麼想隻有一種輪廓。美是抽象的,要具體是那麼難。有時他產生懷疑,關鍵時候想不出費春花,也許就是無緣。平時他對費春花的態度總是不屑,說不清是因為什麼,或許是一種自卑心理在作怪。費春花的老子是大隊支書,他老子什麼也不是,一家人經常處於半飽半饑的狀態,和費春花根本是兩條平行的直線,永遠靠不到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