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水廠宏照找玉堂,把經過向他作了詳細敘述。
茅玉堂思索片刻道:“這次人事調整肯定有你,要麼是燈具廠廠長,要麼是工業公司副經理。我懷疑阮子雄現在舉棋不定,想提拔你但不知道讓你做什麼好,同時說明副經理的人選目前還沒有明確。”
“我現在該怎麼做?”
“按兵不動,靜觀其變。石大頭依仗姐夫在地方工業局做副局長,做事很張揚,幾個經理都不喜歡他,估計在公司是難以通過的,要是通不過你就是第二人選。阮子雄要是真正肯幫你,應該已經把這個二者取其一的格局擺下了,現在我們就看幾個經理的態度了。”
茅玉堂素有小諸葛之稱,他的每句話在宏照聽來都是極有理據的。
回到官河家中,二黑在和邱鐵匠閑聊。一看到宏照,二黑來了精神,要宏照馬上和他到昭陽找肖揚東,他的三輪摩托車因為無牌在城區被交警扣了。
茅玉堂要他按兵不動,他現在也沒什麼主張,便把問題交給了姐夫。
肖揚東不喝酒,頭腦向來清醒。他沉思了一會兒,便說出了自己的見解。阮子雄這次一定會把宏照捧出來,主要原因不是和宏照長期生活感情深,而是因為多年來受了工業公司幾個老地頭蛇的壓抑心裏不爽。
這幾個經理都是廠長出身,每個人背後都有強有力的靠山。一把手高放隻手可通省委書記江上渚,當年他的父親就是江的貼身警衛,為了掩護江撤退,一個人擋著幾十個還鄉團的進攻,直到首長和戰友全部登上對岸完全消失在蒲草蕩中他才跳進河裏逃逸,氣急敗壞的敵人朝河中亂槍掃射,他不幸中彈犧牲。解放後,江上渚每回白鎮,第一站便是高家。高放是遺腹子,出生以後江上渚為他取了這個名字。高放書讀得少,否則他的前途肯定不會局限在白鎮之內。有一次,江上渚問高放,兒子,想不想動一動?高放沒怎麼聽懂這話的意思,一口回答省委書記說,幹爸,在白鎮挺好的。江書記當場感歎,高放不愧是烈士的後代。
現在工業公司副經理倪風仁出了這麼嚴重的債務問題,雖說他們沒有直接責任,但要說一點兒責任都沒有也不客觀,當初造紙廠的項目是他們頂著公社的壓力強行上馬的,到最後讓一個副經理為這個錯誤的決策買單,於情於理是說不過去的。何況倪風仁作為副經理在外麵大肆借貸,他們不可能一點兒也不知道,瀕臨絕境了仍瘋狂套取民間資金,他們也是裝聾作啞。現在人跑了,老百姓到單位去鬧事也是情有可原。
所以這是個故事,更是一個事故。這個事故讓幾個老家夥嘴短了,他們起碼在近段時間內不會和公社頂牛唱對台戲,不會雞爭鴨鬥,個個都會擺出一個平白無辜的勢態,為了避嫌,誰也不會提出推薦人選,他們現在要做的是,一切聽從黨委政府的安排。
子雄決定副經理人選一定會深思熟慮,一定會在經理室裏摻沙子。石大頭水平差鋒芒太露,頂多是個瓦礫而不是沙子,他是玩不過幾個老將的,阮子雄不會用他。阮子雄要用是唯自己馬頭是瞻且具有打破常規出牌精神的人,這個人是誰?就是你朱宏照。幾個經理都五十往上了,現在需要一個年富力強的接班人,在這一點上五十歲的石大不合格,誰合格?
二黑搶了一句,你朱宏照。
肖揚東笑了,接著說阮書記找你談話是樁好事,你要爭取做副經理,現在幹部知識化年輕化,國家需要年輕人上來為國效力。說到這兒,宏照心裏感激揚東的先見之明,前年他為宏照在黨校大專班報了名,今年夏天大專畢業,離拿到畢業證書還有一個月時間
肖揚東讀了幾年書,在機關待了幾年,分析問題的能力這麼強,讓宏照大吃一驚。
事情果然順沿肖揚東的思路一步步發展。
一個星期以後,白鎮工業公司副經理的任命就到了各個單位和朱宏照手中。以前工業公司除了高放外,有四個副經理,倪風仁排在第五位,現在增加了朱宏照,文件在括號裏特別注明,排在高放同誌之後,主持公司日常工作。公司上上下下皆在言論,朱宏照取代高放勢在必行,時間問題而已。
宏照的辦公桌從二樓搬到了三樓,辦公室緊挨著高放。江上渚退居二線擔任了省人大主任,高放的精神也明顯不如從前,待人也和氣了若幹,對人對事斤斤計較的勁頭已經蕩然無存,有時上班時間還跑到進士坊和人下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