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兆學疚在大羅天的門口又與小榕樹狹路相逢。
兆學疚實在想不通自己怎麼會曾經認為小榕樹這樣的混混兒是個少女,而且還是個美少女。隻見花鞋大辮子的小榕樹帶著幾個匪裏匪氣的嘍羅,螃蟹一樣橫著走得大搖大擺,更要命的是小榕樹顯然又多了幾處新傷,臉上也貼著一副狗皮膏藥,吊著一隻胳膊,一臉的蠻橫,硬把兆學疚撞跌出到一旁,趕到前頭去了。倒是嘍羅中的西貝對小榕樹請示過後巴巴地向兆學疚走了過來,兆學疚一見他就頭大。
西貝笑嘻嘻的,殷勤地道:“兆少,沒撞著吧,您也別生氣,我們老大走道從不走人後頭,對您啊,算是客氣了。您哪!就別計較了,我給您引路!算是賠不是!”瞧,前些天他還摸不著北呢,現在他都能做向導了!
說著西貝還抽空朝伏翼套近乎:“兄弟,改天咱哥倆好好喝一盅,哥哥請你!”
伏翼吃嚇地退後一步。
兆學疚也不無戒備,不由得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口袋,西貝的神色誇張地受傷:“天地良心!我西貝真不是那一號,要不不說您,我老大也會砍了我的手,那行李我虧本還了,要不我把這眼鏡也還你……”西貝作勢摘下眼鏡往兆學疚臉上戴,兆學疚忙躲開,妥協道:“行了行了,你好好兒帶路,爺少不了你賞錢就是。”
西貝大樂:“喳!”
西貝一邊引路一邊滔滔不絕:“先從名稱說起,大羅天是道教語,指天外之天,即最高最廣之天,道教認為,茫茫宇宙有36天,35天總係於大羅天,也就是說到了這裏,應有盡有,如入仙景。”
兆學疚微微點頭:“你這樣解說還有點兒水平。不過,這裏是租界,你們怎麼會跑到這裏來發展勢力呢?”
西貝“咳”的一聲,道:“洋人進來,就把他們的小洋樓建了起來,最先出現的是英租界的顛地洋行大樓,隨後又有法租界的望海樓教堂,後來天津鬧教案,起事的爺們燒了望海樓,可清政府無能,又乖乖給建了回去,還比原來的高上三丈,那起事的爺們也殺了個幹淨,那咱還能折騰嘛啊,不管了,就看著洋人的洋樓、有錢人的公館一茬茬冒了出來。沒多長時間,中國吃洋飯的人家,也開始到租界地來,按照洋人的樣子,為自己建起了小洋樓了,再到後來,一些下野的軍閥、為了尋求洋人的保護,也在租界地置房產,來這裏過起了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日子。最初的小洋樓社區裏沒有多少真正的天津人,但是後來,就漸漸鬧不清啦!”
兆學疚一點就透,總結道:“這叫小洋樓文化。因為光是外國人,光是外來戶,他們是不可能獨享一種物質文化的,小洋樓既然創造了一種文化,它就得吸引本地人來共享,把話說明白一點吧,就是天津衛裏既然有了開心好玩的地方,它就得吸引本地的爺們兒來這裏花錢,這就是共享物質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