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章 跳屍還魂(1 / 1)

此時,銀絲似的細雨,乘著料峭的斜風,飛快地拋著梭,織出一層銀灰的薄綃,罩著山頭的迂曲小路。四下寂靜無人,唯有他身後小小的危樓,獨立荒山之中,仰首則星月黯淡,側目則樹密林深,更那堪提耳遠聽,隻聞狐嗥狼吠,怪鳥格磔之聲,一聲聲送入耳來,而且還有一種從未聽過的淒切尖銳之聲。

在這個沉寂寒顫的氛圍裏,猶如家鄉的魅力和避風的港口那樣,將他重重包圍起來,仿佛他已與好人為伍,並正探索出一個永恒的痛苦似的。

這裏麵的,是好人嗎?不知道。他隻知道,這些人比自己狠辣沉穩,遇事臨危不懼,暗夜遇鬼心不驚,如果不是光明正大之士,隻怕就是比惡鬼更邪惡之徒。

關鑫不由得打了個冷戰,連忙跟著進了大門。

一室溫暖跳躍的火光,照得人從心裏歡暢活泛起來,這裏每個人都快樂地忙活著。

那棺材早被移到了暗角,廳堂前還有一套桌椅幸存著,那老大咬著煙鬥,似是無奈又似忍耐地聽著兆學疚一刻不停的嘮叨。

他是老大,但他的臉是那麼的年輕,一撮黑而短的亂發從藍色的頭巾中漏出來,翹在耳朵上。他的臉上畫著或青或藍或黑的圖騰,但沒有線條和色彩的地方,都顯出皮膚不透明的白皙,他的眉黑而長,一會皺著,一會豎起,難得平展時是揚起的,有些囂張,但流暢有神,似乎自有生命。他的眼睛又大又黑,滴溜溜一轉,狡詐而邪惡;間或一輪,精光四射,讓人心裏發毛,沒錯,他正是在陰冷地笑呢!

於是再不敢細看,移開目光,許久,悄悄轉回來,偷眼看到他亂發與頭巾中漏出來的耳朵,那是最無害的。一身寬大的短打皮衣,腳下也是一雙生皮短靴,也髒也破也粗,但那野性不羈,蠻橫陰狠的感覺卻渾然天成,似乎那獸類的皮毛就是他的外皮一樣合襯。此刻,他懶洋洋的就像一隻無害的大貓,但關鑫知道他下一刻可能就會變身成為一隻凶猛的獵豹!

這就是他們的老大,也是邊城新一代威名赫赫的老大,小榕樹。

另一旁,他的那些小弟們都湧在角落裏,正忙得熱火朝天。碎桌斷椅都弄來架起了篝火,吊起了大鍋,鍋裏的水汽正盛。另外又有些圍在支起的桌子前霍霍磨刀,搭配調料……有還不著手的就急了,嚷嚷道:“那死屍還沒弄進來嗎!”

自打進門來,柳生看這排場,扛著屍體就不敢多動,聽了這話,再膽大也似木頭,整個人木在了那裏。

關鑫也不敢相信,隻好代他囁嚅地問:“來了……要怎麼?”

那夥人頭也不抬地應道:“要怎麼要怎麼?當官的為嘴,作賊的為飽。當然是腿毛、剝皮、開膛、破肚、剁巴剁巴、下鍋燉了噴香好吃!”

那人應得具體形象,關鑫瞥一眼那屍體,再忍不住幹嘔了一下。

柳生又瞥了一眼那邊坐著的兩個,那兩個誰也不看這邊,柳生性子也發了,把那屍體掂一掂,看準了就一甩手摜了過去……

隨著“澎”的一聲悶響,那裏暴出了一陣驚叫,還有人吃嚇之下打了刀碗的脆響,然後就是一陣暴罵。

那邊做老大的兩個坐不安生了,過來。

隻見那放著磨刀石的桌子上,仰麵躺著一個“人”,僵屍似地挓挲著,似乎要掙紮著站起來。那人又滿臉沾著黃符紙……這夥人走私貨裝屍體都摜熟了的,當下隻當是有人開玩笑,驚過後就笑罵,可那人就是不起來,於是有手腳利索的去撕他的符,冷不丁被一隻鐵鉗一樣的手淩空擒住,正要罵,抬頭卻見是柳生冷硬的木臉,於是硬生生地吞了回去。

而小榕樹和兆學疚也過來了,他們連忙讓開些,兆學疚抬眼掃過一遍,道:“十二個苗家兄弟,一個不少,這個明顯不是你們的兄弟裝來開玩笑的。柳生,怎麼回事?”

柳生放手,不願開口,於是瞥一眼關鑫,關鑫認命上前:“你們……以為你們要吃死屍……”

那夥苗漢死瞪了他,似乎他是個瘋子,關鑫又羞慚又氣苦,半晌,才有人緩過來解釋道:“門口,方才不是死了一條狗嗎?要吃狗肉,誰知他們摔過來這個!”

一時無語,屍臭無聲地飄散,而“他”的胸前,仍有被田忌貼胸一槍轟出來的洞口……它的手足機械地挓挲著,一刻未停。

他們忽然想起了田忌的失常:他不是個膽小的人,可見這確實是具屍體,被梯瑪的符咒催趕著,帶著他們這群假屍體跳了出去,又若無其事地挨了一槍後,壓倒在田忌身上,零距離的真實接觸才嚇退了一路追捕走私如影相纏的田忌。

趕屍,竟然是真有其事;而還魂後的跳屍,近在眼前。

外麵的山林裏,貓頭鷹正長一聲短一聲地哀叫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