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7章 聚散若人心無常(1 / 1)

眾人這才曉得他是故意而為,兆學疚連忙喝道:“木頭,別胡鬧!回頭老大自會安排人來排雷!”

木頭笑笑,道:“哥,方才那幾句,屈原大夫的意思是,勸大哥不聽,難受得很,再勸不聽,就隻好跳水了,對不對?”

兆學疚忽然就有種不祥的預感,但木頭根本不等他回答,一壓水又沉入了水中。他們隻好忐忑著,等著。小榕樹下死勁瞪了兆學疚一眼,兆學疚急了,就要衝過去,被小榕樹一鞭卷了回來,怒道:“你再添亂,就打斷你的腿!”

他們怔怔地等待著,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江麵上漸漸恢複了平靜,但人們的心更是澎湃難平。而後,水麵上又連續掀起了兩股水柱,水波沸騰炸開,硝煙滾滾,濃了又淡,水波翻翻覆覆,而後,又有猩紅的浪淡淡地翻出,觸目驚心,最後,江麵漸漸恢複了原有的清淨嫵媚,再無聲息。

他們圍攏在那小小的備胎上,木然地由水波一浪一浪地推送著,不覺推送到了岸邊,那裏的人把他們拉著攏岸——他們靠岸了,可木頭卻再也等不回來了。

那裏,水波靜靜地推送著,紅浪早已撫平抹去,碼頭上的人看著這一幕,歎息著,但仍有無數隻張著風帆的船舶,準備繼續借著風聲水勢,在這險惡的水勢裏,歸來去兮,日夜不息;也有著無數看不見的離別心事,在那似永的流年中,起起伏伏,無聲漲落——這沅水始終繼續暗藏著無數情懷,一心一意,奔向那更遙遠的江湖、海洋。

八、哀郢

中午,變天了,早上柔嫩的太陽被覆蓋,天空裏有層層灰雲,遠山如畫,隱隱約約,好像離人們是很遠的。他們暈乎乎地上了岸,到這裏,沅水已盡,上了碼頭,即見山路幽趣延綿不知何處,兩旁自有一壁青山一壁密林的遮護著去,長而窄的路上,四人官轎,三人丁拐轎,二人對班轎,載運行李的扛擔挑子,一連串的來,一連串的去,在這人流當中,間或有一匹瘦馬,在項下搖著一串很響的鈴鐺。

關鑫恍惚得厲害,一踏上硬實的土地,他就像承受了另一種溫柔,托住了他那顆在漂浮著的遊子心。

這時,小榕樹已坐上了一抬二人對班轎,也不看他們一眼,手一抬就要起轎走,柳生和兆學疚慌了,連忙撲上去,一左一右把住:“老大!老大——”

小榕樹笑吟吟的,腦袋都晃了起來,他趾高氣揚,說得好不敞亮:“你爺爺的,請叫我老板,或者老爺!老爺我是正經生意人,被你們‘老大老大’的叫喚,人家不了解的還以為老爺我混黑道呢!走啦!”

後麵那一句顯然已不是對他們說的了,抬轎的壯漢隨即起轎,兆學疚和柳生都怔得呆了,柳生陰著臉,好不沮喪,兆學疚皮騰點,哭喪著臉苦笑。兩人都眼巴巴地看著,由著他忽然翻臉走人,要如何又不能如何,而小榕樹已幹脆地把一頂草帽往臉上一蓋,頭也不回一下。他坐的轎子也不見得如何特別,但他經過時,別的轎馬行人,就紛紛暫停,靠在路側,等他先行。

兆學疚就嘀咕:“還說不是老大,這派頭,簡直是天生的老大,隻要有人的地方,就見有他的小弟。”

關鑫這時才找著了詞了:“他——真就扔你們去了?”

兆學疚手一攤,沮喪得都饒舌起來自我安慰了:“可不是!眨眼就是一個道道,可他無論做什麼,我們都有義務認為那是正常的。當然,也是正確的。不明白?這麼說吧,我們有一個覺悟高的弟弟告訴我們,一個小和尚問老和尚,世上到底有沒有真理?老和尚就狠狠打他耳光,問他痛不通。小和尚答道,痛,也不痛。痛是因為我是一個人,有知覺,打一個耳光怎能不痛,說不痛,是因為你是我老大,你的德行能耐令人信服,你打我,我沒有報複的想法,在這點上我不痛。又有一個實挨的說,這是打破了燈籠遇見了狂風,什麼法子?天也不行!……柳生,你怎麼辦?先跟我們去?”

這兩個解釋隻讓人疑惑更多,關鑫正想著要不要也問一問他的另外兩個弟弟,而柳生又隻冷哼一聲,也再不瞅他們兩人一眼,慢慢地追著小榕樹,抽身自去了。剩下的兩個隻能麵麵相覷,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兆學疚苦笑得越發厲害,對關鑫道:“我縱使千種壞也有一種好吧,還弟兄呢,一個個說摔就摔,把我摔得這麼幹脆,好漢不打受傷的老虎……我被打擊得太狠啦,還是你來領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