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坯子扒開來,那被燒軟了的刺針也跟著被剝落,露出了白嫩的豪豬肉團,誘人食欲。有一團就送到了潘二的麵前,潘二怔怔地盯著它,漸漸紅著眼,醒過了神來,忽然見吼一聲,發狠打飛了豪豬肉,一轉身衝到崖前,騰身就跳了下去,但此時崖下的河段密密麻麻停著船隻,潘二在空中時已悔之不及,也隻有吼叫著狠狠地砸在船板上,嚎叫著砸穿了一隻船板,這才落入了水中。
眾人目瞪口呆地看著,半晌才見他濕淋淋地頂著滿頭的血水照例從那破洞裏鑽出來,破口怒道:“看你爺爺的看!賣水的看大河,盡是錢!看看船還要不要啦!”
於是留在船上的水手連忙過來拉他上來,見他凶神惡煞的,也不敢說什麼,遞給他一條手巾,讓他自捂了流血的額頭,一隻一隻地跳過船隻,鑽進自己的一條船艙裏去了。
其他的人就忙著去補船。山崖上,看的人也半天回不過神來,田忌有些好笑,但終究還是惆悵的多,於是淡淡地道:“都下山去吧。”
眾人曉得他不喜多言,當下應和著,結隊下山。人漸漸去得空了,田忌站在那裏,越發襯出了一墳一人,分外淒清。
也許這感情牌到底不是每個人都用得好的,顯然,潘二就拒絕買賬。又或許,小榕樹霸蠻詭譎的手段少了糖二的明朗見識,就少了那無往不利的魅力吧。換句潘二的話說,“這幾個歪貨,別看他們合起來厲害,畢竟那狼和狽拆開了兩處,就窩裏不狠鬥,至少也囂張不得了。”
或許自己私心裏也是這麼認為的,所以在關家寨時才那麼輕鬆地放棄了百獸隊,隻身走開。
而等到他們摒除了外敵,內部的不和諧就該浮出水麵,現到首位了吧?再加上他們一路來就放出了風聲,隻要尋那關啞的晦氣,引得小榕樹也委決不下,是否該犧牲關啞一人以全大局?而很明顯,糖二是決計不肯的,這下小榕樹與糖二這對珠聯璧合的搭檔間,就該出現了裂縫了。
而且,田忌外出一遭,又長了些見聞,他也已經曉得,在小榕樹與糖二之間,其實並不是關啞一人的取舍,而是家國民族大義與墨家江湖指導下的豪俠之義的決斷!田忌的唇邊又綻出了那略帶幾分惆悵的笑容,這顯然都是好的,可這些好的卻合不到一處,是什麼原因,是誰錯了?誰是對的?他們都是些充滿理想的、熱情而單純的人,他們浪漫而無私,但他們卻隻能走一條道,才不至於各自耗費了氣力熱血,那麼,就先做惡人吧,逼他們選出一條道來!
田忌下了決心,微笑著,黑披風迎風照水飄風著,山崖前,人們陸陸續續下到了山腳,回到船上去了,而極目間,遠遠的邊城山域,就見長蛇似的燈燭之火遊爬了一路,纏繞於山頂,又有了什麼變故?
據探子最新的回報說,那糖二與關啞並不肯尋呂子、發古墓,接受樹老大的投名狀,反而無所事事地遊山畫畫,小榕樹就震怒,遂把他們亂棍打出了關家寨,任憑那糖二叫苦,隻不肯見他。
而眼下見關家寨一路的山脈燈火延綿,看來,糖二的動靜鬧騰得大了,小榕樹就禁不住,不得不有所行動了呢!又或者……田忌抬頭看看天,帶點懷舊的惆悵微笑,今天是四月八,於土家是牛王節,苗家的叫法又有些不一樣,但同樣是湘西古老的傳統節日呢!
想到這裏,田忌的笑容越發大了些,胸中豪氣也頓起,心道:你是我的哥哥麼?我們就來好好的比一場吧!
他隨即把披風一展,縱身跳下山崖,人在半空中,揚鞭打出,在山間一鞭借力,人輕飄飄地落在了船板上,引得江麵上一陣喝彩,田忌已淡然收鞭,吩咐道:“全速行船!在天亮前進駐邊城。”
田忌的猜度是準確的,小榕樹確實已被兆學疚鬧騰得按捺不住,此刻正引著全寨的精英舉火而來,尋著來到了那山壁間來救他。
原來,兆學疚與關鑫兩個接到投名狀的令後,確實是陽奉陰違,兆學疚身上又換上了那一襲白色的長衫,扮得風流倜儻的,終日隻在弟兄們的引導下,打著尋墓的旗號,流連山水,拿了畫夾,走走畫畫,不時筆走龍蛇,十分風度,待到傍晚時,就停了筆,把畫夾一合,回去趁飯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