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變得越來越涼爽,甲板上,偶爾有一陣微風從海上吹來,送來它四處收集來的花木香,讓此刻變成了春天的伊甸園。他們周圍的一切都映射著蘆笛曲般舒緩、深沉而又無法企及的奧秘,他們仿佛漫步在藍色的天堂,仿佛正在穿越自己的春天。但現在感恩或清點幸福為時太早……月不再圓滿,它投身入海,似乎在洗滌著春天的衣裳。他們正身處一個湛藍的世界,純淨、透明的藍色,還有一點點、一片片地飄散在如寬闊水渠般傾瀉著的金縷衣,海妖的歌聲在飄蕩,以及伴隨著這惑人的音樂成長、變化和流淌的寂靜。
小榕樹躺在他們殷切備好的躺椅裏,身上隨便裹條毯子,似睡非睡,他渾身散發著莫名焦躁的低壓,氣息凝固著,不大能流動得起來,阿羅那點躍躍欲試的勇氣就如同受驚的魚尾,啪呀啪地跳動著,卻始終躍不起來。
伏翼忍不住提點他:“阿羅,老大也出來了,你不說有發財之道嗎?”
“喔——”阿羅褐色的細長眼睛飛快地在小榕樹和兆學疚的方向掠過,一心專注熱切地等著,於是阿羅努力聚起心神,娓娓道來。
“我要說的是著名的加勒比海盜,威廉基德船長,他是一個悲劇性人物,曾經是皇家總督為了捕獲海盜而雇傭的獵人,他十分能幹,但公船上的水手所得十分寡淡,卻又十分危險,他的水手們終於忍受不了這樣不公平的待遇,於是他們知會全船,給船長最後的黑券,這黑券……”
“說重點好不好?”兆學疚有些不安地瞥了小榕樹一眼,打斷了話頭。
小榕樹的雙目似睜非睜,兆學疚與阿羅的眼色活躍輕淺,十分微妙,讓伏翼也不由得緊張起來,一心隻是連聲催促:“然後呢?後來呢?糖二別打岔!”
阿羅一笑,活躍而頑皮,“威廉基德船長的故事大家都熟知,你講故事比較精彩,由你來說好了。”
兆學疚瞪他一眼,也不推遲,接口道:“我知道他當了海盜,成為了風靡一時的恐怖船長,最大的案子是成功掠劫了印度莫臥兒帝國奧朗普斯親王的一支艦隊,難以數計的戰利品落入了他的掌心,但他屬於被迫下水的海盜,就像我們的梁山好漢宋江,一心想著招安,1699年7月,基德船長到達波士頓港口後,希望通過交付40萬英鎊,得到大赦,可憐他身邊也沒個吳用,連一回合也沒盤旋上,就這樣被誘捕了,但官兵們也沒能找到他的寶藏……兩年後,他被帶回倫敦,以海盜罪和謀殺罪被處以絞刑。在蕩秋千前,他的妻子得以來與他訣別,基德船長就悄悄塞給了妻子一小塊羊皮紙,看守當然把它沒收了,但人們按照紙上的經緯度尋去,尋到了一個叫做‘加地納’的小島,卻依然一無所獲。基德船長的寶藏漸漸成了最誘人的迷,而根據尋寶人的不懈研究解密,人們普遍認為,基德船長指的藏寶地點,很可能是中國海,是中國西海與南海之間的某一個島嶼。”
說到這裏,兆學疚停了下來,等待著小榕樹生氣勃勃的反應——或刁鑽的嘲諷、或刻薄的叱罵、或犀利的駁問……他似乎是他們的上帝之鞭,他毫不留情的抽打催逼,卻能為他們的步伐帶來了活力和動力,他堅強的意誌甚至能強迫他們溜出套在身上的繩索,對抗與生俱來、或教化而來的種種衝動,依然航向碧海藍天。
然,他沉默,什麼反應也沒有……兆學疚、伏翼和一心都有些惴惴不安——此刻的樹老大實在太反常了,他隻是愛答不理地躺靠在那裏,對他一貫熱切的故事、財富都顯得興趣缺缺。
海麵上吹來一陣微風,冷空氣穿梭著,船在飛速前進,波浪拍打著船底,一個急轉彎,他們都感到了船在跳動,柳生似乎在推節流杠減速,尾波在他們身後轟響著揚起,濺落在艉板上,在腳裸周圍打轉,很快消失了,海麵上依然是一片寂靜,海水似乎是無數碎片向前延伸。
阿羅到底年輕,且不知細備,按捺不住湊上去問:“樹老大,你知道這個島嶼在哪裏嗎?”
小榕樹似笑非笑地瞥他一眼:“你打算讓老子猜嗎?”
阿羅的臉染布一樣紅了,他鼓起勇氣,結結巴巴地道:“不不……我隻是想問,你肯給我一點小小的幫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