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4章 懺悔食裏的秘密(1 / 1)

這是天主教的神學。他怔——他會說話,會文縐縐的說話,會文縐縐的話中有話!

一時間要笑不笑地,藍眼睛眨了又眨,這下,知音的可能性又回來了,於是他臉上又浮上了那種暖得發熱的笑,幹脆地道:“我不想談這個苦哈哈的話題。就算你說神學的精神在某種程度上可算是流在歐洲世界血管裏的血,可自然法則實施的是對地球的看不見的統治!比如說,春天來了,明媚的陽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血液開始騷動,血一熱,就直衝向心髒,人就傻了……完美的交配的季節!你為什麼要掩飾呢?不然你想偷進去是為了什麼?難道不是因為——就像整個世界都收在這間小屋子裏,外麵的一切都不存在,或者都無關緊要了!一個肉體對另一個肉體竟會渴慕到那樣的程度,原因僅僅在於這個肉體並不是自己的,而是屬於另一個靈魂的。而你膽怯,不敢麵對,是有所愛?我可不是畜生,我也講靈魂,我也是一個堂堂正正的人,肉欲到處存在,無處不在,它不是限定在、固定在某一個地方,因此我們稱它為獸欲,然而當它固定於某一個人時,我們談起來就稱作為愛。而既然心愛的安妮已經點燃了我的心燈,那麼在餘光下欣賞一下其他女人也是無妨的。”

他果然古怪和可疑,而這些論調,原來他也不止能附和——這是一種深刻的非政治態度;自由、輕浮;無禮的非意識形態。然……中國人恥於說愛,連帶著,那就成了個可疑、危險、曖昧的領域——不知怎麼,一種類似恐慌的感覺就瞬間席卷了他,像痛苦一樣強烈,先前劇烈的心跳現在再次襲來……此刻,他甚至是有點兒渴望小榕樹撞出來打人的,然而又沒有。暗寂間頓見那曾經滔滔的年華如水漏轉,生命如梭更替,偷換的又是什麼?沒法去想。夢……回憶和想象在潛意識裏背任意粘合在一起,任情拚湊一個故事,隨著色神父的狂想曲又不免沉淪一下:果然有個妙人兒就在門的另一側,不也隻是個咫尺天涯?她在哪裏?在想什麼?即使我們背靠背坐著,試圖入侵對方的思維——當她心裏裝滿了我,我的心裏裝滿了她,我們那樣做才有意義吧。

到此為止——兆學疚狼狽而膽怯地逃出了夢。它們就像生命中將會產生的念頭和幻想,而他也不是泯滅了一個黑色詩人的黑色狂想曲,可無論如何,狂想家們總是不給藥方,隻讓人頭疼——於是他斷然道:“我不相信你的話,事實上,我還可以免費告訴你,我甚至認為你不存在!”

神父怔了一下,似乎在惋惜一個拒絕奏效的圈套;對他看了又看:還不熟,不便於批評他的羞恥心,局促感,和執拗的脾氣;更不讚成對於真實的自己,他總是習慣性地感到內疚。可兆學疚卻隻是低頭,他就不甚得突入的要領,轉而靈機一動,其實也沒多難猜,猜到他是誰,也就理解了他的懼怕,於是一時間也顧不得咬文嚼字地故弄玄虛了,語言間帶上歡欣雀躍的饒舌,親熱而矜熟卻也是因為小覷他並不具備懾人的力量,他甚至沒有刻意粉飾這一點,就讓兆學疚不勝悻悻。

“是你啊!是你吧!你們都先認我的十字架,信基督,不像吧?之後我一直琢磨,一號應該是喜歡它的材質……你嘛,倒不大好下定論。你不會中國功夫嗎?別怪人下手狠,我們都以為你那拳腳極厲害的兄弟會冒出來救你的,你的運氣不是一向好麼!不然就以你這種誠心見性的血肉之軀,怕隻能忍受到這個極限,再多就無法負荷了。真遺憾啊,如果你就這樣被生命的短暫性擊敗了,我認為醫生會更願意來為你那瘋狂的大腦做一次徹底的翻修呢!對了,猶太醫生呢?”

兆學疚緩緩地抬頭,“我殺了。”

神父猛然一怔,無忌的笑臉收不及,僵住,又要笑,要誇他在現在一切苦難之中能對理想主義和幽默作如此的融合,然他定定地對著他的藍眼睛,幽幽地反射著晦澀的流光,斜斜往裏丟一丟視線,又靜靜地道:“我以為裏麵才算是懺悔室……”

他不知道該不該相信,呆一呆,又稍稍揚眉,倒以為對方是要試探自己的神父身份,於是要顯些不受試探的尊嚴,要以盛怒的眼神緊盯他,然而統統未成形,倒是描述個人英勇事跡的邀約征服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