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裏,寓言故事有有了古希臘神話故事的分岔:為什麼需要明燈——林達與希綠是希臘神話裏的人物,二人隔海而住,卻彼此戀慕。林達每晚都從海的彼岸泅泳過來,與希綠幽會;而希綠就每晚為他點燃一盞指引的燈,然而有一晚,海中起了大風暴,吹滅了燈,林達失去了指引,遂在海裏被淹死,希綠看見他的屍體漂浮在海上,當即跳入海中,抱住他,兩人的屍體於是擁抱沉入海底……永永遠遠地在人魚世界裏相伴相隨。”
還是故事——終究又回到了他們熟悉的軌道去了……小榕樹說不上是安心還是懊惱,而他也放緩了節奏,短短的留一個空間——此際黃昏似的天光是紫色且朦朧的,天鵝絨般的薄霧仍在持續,又隻管撩撥著人曖昧而幽暗的多層情緒:玩世不恭、自我厭棄、破碎的驕傲、病態的果決……她就想,我想要信任他們,但他們說話時一直微笑,我總是吃微笑的惡人的虧……包括糖二那小子!她悻悻地想著,然而他仍是那麼堅定地微笑著……他總是陪伴在他身邊,從不表示驚訝,從未失去耐心,以溫柔卻堅定的手法扶持她的生活……不管她需不需要!然而,她真的毫不需要麼?她突地冒出這麼一個泡泡似的設問,心裏的漣漪就魚一般悠悠慢慢地泛開來……幸而那個空間並不太大,他很快又徐徐地聯接起來,毫不費力地。仿佛所有的故事都來源於他那原創性的心靈——
“自然,那是古西方的源頭,而我們的東方也還有另一個說法,那是一個波斯人的故事,你喜歡《天方夜譚》,也許這也是你熟識的——據說有一群鯊魚愛上了海裏的珍寶:一顆獨一無二的黑珍珠。它們日夜守護著它。而漁夫為了他的孩子能得到帝王的報酬,遂竭盡所能趁鯊魚熬不過血食的誘惑時的空擋,把它偷走了。鯊魚深恨之,就像《白鯨》裏的船長,它們以一生的力量和時間追捕著仇人……”
這故事漸漸變得熟悉——“它們,”小榕樹不覺眉頭一挑,脫口問道,“還在追捕嗎?”
他眼裏黑而柔的光影就慢慢地擴散開來,漸漸擴散成一個小小的笑渦,顯得欣然而恬靜,又有一種篤定的讚賞,倒影在你眼裏,由不得不信,決不會懷疑的,就像那天鏡上凝結著人人得以借鑒的無垠——如果說糖二式的溫柔是鞭策,常常以一種不懈的激情催逼你走向更機敏高尚的壯闊;一心是信賴,那孩童式的信賴幾近信仰,就那麼自然而然卻不可抗拒地,把你推上了沒有退路的神祗般的高度;那麼,他就是等待,一種守候式的等待,那種溫柔如同再平靜不過的深海,不顯山不露水,卻又深不可測,冷不防就直擊人心。即使是小榕樹,也是認得的,這樣的溫柔,是一種殘酷……和力量。然而這個世界就仿似他的故事,常常是以一切真正邪惡的事物都是從一種天真狀態中生發出來的——也許設防已經遲了,然則卻也容不得她不設防。
他大概又敏感地捕捉到了那絲生凝的幻象,於是他稍稍收斂了微微濫溢的情感,不管怎樣,他不若糖二,也許沒人寵他,他從來都不會讓自己的感情流於失控。收斂了,他又回到那自己營造的故事的氛圍裏,有幾分迷惘的抑鬱,也有幾分寥落的悲愴。
“接下來,故事發展到了燈塔上,有兩個人,一個意欲點燈的人,和一個決意要滅燈的人。那是一場你死我活的打鬥,然而,他們是在武鬥還是文談,誰也不知道。沒有人知道事情是怎麼發生、又是怎麼進展的,人們都躲在嚴嚴實實的城堡裏,聽到暴風的狂吼尖叫似乎有人性的意味,帶著人性的暴怒和痛苦,並非廣漠遠大,而是無限的尖銳。最後,明燈似的珍珠終於順利地掛在了高塔的尖頂上,隨著這一事件的發生,宛若寓言故事裏的某種必然聯係的意象一樣,與此同時,島主也沒有了,恐怖的恐龍在這一刻也滅絕了。當然,事實到底又不是童話,童話裏完美的結局卻不曾在這裏出現——恐龍滅絕了,新生代來臨,人們開始過著幸福自由的生活!唉,在現實生活中,故事總也完不了的,因為,即使恐龍死了,可你不能不提防,還有恐龍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