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0章 不必要的罪惡(1 / 1)

每個人都開言了,包括那自命風雅的糖二在內,然誰也沒有十字架話多、話盡、話肆意、話風流。那血淋淋的一道似乎也影響不了他談笑風生的雅興。

“天哪,親愛的,天使,野獸,魔女。這樣的邀請真教人怦然而動,當然,對於怦然而動的部位,又教人一時難以確定……不像是心坎,又不是靈魂,更不是思想。”

隻教兆學疚詫異的是,聽了這話,怦然而動的不是被調戲了的葫蘆兒,竟又是手術刀——他的麵目,隻有聚焦時的視線分外灼人,別的倒也罷了,隻那兩道深深的法令紋撇下來,冷不丁就給你一種淫邪、刻板的怪誕感,眼下他又亮出那寒光閃閃的手術刀,惡毒地一翻一翻,翻著寒光,甩到中途——不道神父卻不退反進,全身上下,隻除了眼睛是寒而硬的,其餘盡是笑眯眯的,也笑眯眯地幹脆地挑釁道:“至於探長先生您,你們希望女人不是修女就是妓女,加上本身視野狹隘,社會化不足,矯揉造作又放浪形骸。都說明珠暗投不如死,你就算了吧,想一想都顯得汙穢,也是自找不痛快,何苦來!可能完全失去某樣東西,比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希望得到某樣東西要好,且在塵世裏不是隻有戰鬥和祈禱嗎?女人還是等進了天堂再要吧,那裏有無窮無盡的美處女!”

隻聽得前半句,或許隻是稱謂,已刺得手術刀驀地一翻,眼看著就要躥了起來,就像是貓兒聽到了老鼠的召喚一樣,然而卻隻是抖一抖,仍舊站在那裏,眼角針一樣眯得更細,更利,也更飄忽,隻是冷笑,隻是……看。

探長?手術刀?兆學疚琢磨得頭疼……也許他先前的衝動也加上了試探的成分,不然這些話挑釁的力度並不啻於前麵的,他也隻是或平靜、或緊張,或微微一笑置之,並不肯輕易放棄守避的地位,他也肆意傷人,然而,顯然,他不是那種迷失自我的人,他很冷靜,比一般人更有常識,他是個藐視、嘲笑常識與道德的人,他是一個比誰都聰明、冷靜,並懂得如何運用惡意的人。

神父就笑眯眯地轉過頭仍舊看著他,他以輕蔑的口吻談起,但不帶一絲怨恨——滔滔不絕地解說道:“沒錯,你不是已經猜到他是派在香港替英國人當差的印度洋巡捕了嗎,不過他比你判定的還要高端一層,他可是赫赫大名的神探長,等閑的蝦兵蟹將殺人放火請他不動!像木木這樣的國際私酒販子他不稀罕狗拿耗子,像小飛魚這樣的罷工激進分子也不在話下,不是我這樣的他不出手,一出手就停不下來啦!不過鷹爪這種工作就像生活在別人的人生陰影下,最後,連自己的人生也會受到影響,逐漸模糊,看不清楚了。不若你道我們都怎麼成了罪人來到了這兒的?當然得有探長啦!不過嘛,這樣的職能曾經是一種必要,但現在卻是一種不必要的罪惡。在這裏,時間變得支離破碎,沒有任何內在聯係,聯係這一切的是罪惡,蜘蛛網一樣,聯結彼此的罪,生命很短暫,關係卻錯綜複雜。”

神父笑眯眯的,摸一把血,來了一個破折號似的停頓,為了強調還是為了轉折,隻怕就得自個兒好好領悟了,兆學疚不想表現得不領情,於是忍著滿腦袋火山似的沉重而翻滾的壓力,勉強點了點頭,想了想,他接口道:“這裏需要秩序,於是鷹爪就切換成了手術刀,因為醫生需要一個屠夫嘛,等閑人哪裏當得了猶太屠夫!講個舊聞吧,1887年到1888年間,在英國的白教堂或附近一帶究竟有多少妓女被殘忍地開膛而死?開膛手傑克訓練有素,經驗豐富,技術嫻熟,凶手上可以推靠到皇室秘聞,下可以估算到猶太屠夫——懂得如何遵照古老的猶太習俗,為祭祀而殺牲,猶太屠夫在割開牲口的喉嚨後,通常要仔細檢查它的心肺內髒,確認它是否健康,檢驗全部合格,它就是清潔可食的,顯而易見,每一個有經驗的職業屠夫都掌握了必要的解剖知識和技術,猶太屠夫尤其精於此道。”

“你是不是輕度智障?是還好原諒一些,靠回憶和想象在潛意識裏背任意粘合在一起,隨意拚湊出一個故事,偽造一個答案……”

隨著憤怒而闖進來,憤怒又隨著忐忑漸漸減弱,醫生大概察覺到這樣並不明智,抵在門上,盡力保持著彬彬的風度,試探地道:“我想我有些失禮了,我覺得如果你們不至於太過嚴苛,那麼一個簡單的微笑就可以包含太多的意義:容忍、仁慈、同情——各種善意的標章,而且我希望大家的善意能維持得夠長久,可以不傷感情地請我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