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足》之四 《雄關漫漫》
第1頁
然而他的夢似乎總不會最終讓他失望,最終總不會,這次也一樣,沒有跌到地,有人扶住了他泥坯一樣的身體,扶住,他落在了一個溫暖而溫柔的懷抱中!
所有人都已經盡了自己最快的速度,艄公的馬奔襲如風,驚風一樣,最後,她甚至從飛奔的馬背上一衝而起——
對方用的是短劍,兩把冷霜似的短劍,流星劍道,快、準,刁毒如蛇,雙劍同時直接襲向頭部,比殺氣更毒更冷,艄公的心也幾乎要墜到了穀底,那製的不是死命,奔襲的是他的雙目,那恒星似的雙目。
也許她趕不上了……
人隻到半空,冷風穿刺著披風,又阻了些速度,五米、三米……
那奔馬的衝勢已經用完了,已經慢了下來……
而在這時,那個人,仍然在不知死活,堅持著一貫的死硬,半步不退,甚至不打晃,筆直堅定,簡直站成了胡楊,嘴裏又放出了那近乎天真的恫嚇——
“……不然自然有人不答應……”
……結束了!
心裏一冷,地上又有一股沙流聳動,那氣就要瀉盡,卻見地上的沙流成影,卻是個飛彈似的人!
那猿臂往圓裏一個虛舞,身體已經貼地飛出了六七米,隻怕他動在自己之後,隻是一瞬間的爆發,身體卻能後發先至,又似個陀螺,滾動式跟進,而後,手在半空卻為支點,身體為軸,已從半空中躥下,雙腿就如同被發射的流星錘一樣,絕對比自己快,那是因為重力,他的力量太大了,確實就如流星錘一樣,兩聲錚錚脆響,卻是兩腳結結實實地踹在了劍尖上,血從劍尖湧出,然而握劍的到底也受不住他的腳力,勉力握著劍,腳下卻支持不住,退、退,劍也被震得左右大開,一時收不回來,待要死力穩住時,又傳來了第三聲,這是悶響,原來他就著半空中的奔勢,直衝而入,當頭一撞,一個頭槌,結結實實地撞在了胸口。
這時,他的勢頭才算消盡,整個人砸在了地上,而被他撞飛的,卻跌出了三米開外,手裏扔握著劍,支撐著要站起,卻哇地吐出一口血來。
這時,艄公心裏一鬆,她已經把被勁風衝得搖搖欲墜的星星人接在了懷裏,那強弩之末仍在僵持——
艄公勉強保持了原來的聲調,溫柔地道:“沒事了,我們,都不答應……”
後麵,他們陸續趕上來了,然而,隻見黑藍色的幕影一蕩,他們,那郊狼似的鬼影,全都平地消失了,地上仍得一口血汙,證明這一切不是幻覺。
地上又坐著一個,腳底流著血,他卻全然不管,隻摸著腦袋,那莞著一個牛鼻子發髻的蓬腦袋,恍恍惚惚地嘟囔:
“誰在說什麼,這句話我在哪兒聽說過?”
他抬頭,他們的眼裏都閃著光,尋著對方,光芒卻都瞬間熄滅了,星星人又失望又慶幸,也嘟囔道:
“雖然這樣說有些失禮,不過還是慶幸不是她受傷……不過,”
他後半截話憋了回來,艄公卻接了下去,她笑道:“不過這腳力,這因地製宜,又實用又有效的打法,可真像她啊!”
人和馬都喘著氣,沙塵濃了又淡,他們漸漸圍定,看著血,看著人,看著那奔殺過的痕跡,也許那就是故事,就是意義,而他們趕上了,僅僅因為這個,每個人眼中就都閃耀著光芒,表情單純得像小孩,那湊趣般的原始的暢快感,洗滌了在場所有人的疲累於各種無意義的執著,讓每個人都回到了最天真無邪的孩提時代——
最後,他們都把視線定在那又活轉過來的星星人的身上,死死瞪著他,宛如血海深仇,而他得艄公灌了些酒,靑蒼的臉總算有了些仍然是不祥的紅暈,卻還是那麼嘻嘻笑著,“很好嘛,第一次看見男人的手雄赳赳地畫掌為拳。這些事不禁使人感到人類智慧的豐富多彩,同時也使人感歎這種智慧無法左右的不可思議的命運的強大力量,看似偶然而非偶然,如同必然卻超越必然。”
老焦實在怕有人氣不過會衝上去打他,而他,這時決不會經得起任何一個惱怒的拳頭了。
於是他咧著大嘴笑了笑,擠了擠小眼睛,弄得有點像斜眼,又有點像丟眼風,而又有理由相信,他是打算做媚眼的。
“千萬別侮辱一個沒有多少事可以用用腦子的農民,從現在開始十年以後,他也會查出你住的地方,他會找上門,掏出拳頭來叫你滿頭發花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