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6章 月照流沙別一天(1 / 1)

她就發出幽幽一歎,半晌,她道:“話不驚人死不休是一種應該隨著年齡的成熟消失的《手足》之四 《雄關漫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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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稚特質……而你,激情如昔啊!隻是,我不明白的是,現在什麼人都離開你了,你還有力量扶持你自己嗎?”

“喔,可是,你能確定嗎?天很冷,可我沒注意到這一點,因為我的內心在沸騰——充滿了各種希望的沸騰。人是偉大的,哪怕在最荒涼的地方,隻要有人,有好的帶頭人,那荒漠也一定可以成為綠洲……1524年,明王朝閉鎖嘉峪關,廢棄了瓜、沙二州,此後200年,敦煌以西,曠無建置,成為‘風播樓柳空千裏,月照流沙別一天’的荒漠之地……時至今日,夕陽一落,這個世界就完全安謐了,都市人以晝為夜,以夜為晝,在這裏,雖然男耕女織,自給自足的歲月早已破產,日落而息的流風遺韻,卻至今猶存。”

他隨意支吾著,言辭仍舊生動閃爍,然而他的心卻在下沉,就像一隻舊木桶落進了一口枯井裏,那徐徐逼近的峻然的殺氣,讓他從發梢一下緊到腳趾,他試圖找點色彩,眼睛轉呀轉,他不欣賞他們,他們都是遊魂一樣的影和形……

遙遙地,在那個地方,有一處紫羅蘭報春,就在那潮濕的石縫中,開花時,應該是藍紫接近白色,它最像點綴在夜裏的星……

不知道開了沒有,應該快了,就快了,說不定它已經開了——

他想著,有著火急火燎的希望,幾乎想馬上就能看到!

……幸而,他替自己慶幸,他也並不缺乏耐心。

“黃河遠上白雲間,一片孤城萬仞山,羌笛無須怨楊柳,春風不度玉門關。看來,先生你是決不會丟掉你愚昧的傲慢了,寧殺可愛之身而不忍背不可附之城嗎?虧我以為,不殺你,我讓你活下去——這是最感人的部分。”

這是到哪兒了——刻不容緩了嗎?

然而又有什麼辦法呢?

當人們隻為了明天而忙碌時,自己已馳想於未來——

懷疑和遊移都不合他的本性,心裏隻管超然地想著李白的境界,嘴裏傲然的卻是死鴨子的鋒芒:

“虧我們還是想給你們一個機會,跟你們交個朋友!”

他臉上掛著全天候的笑容——雖然自己就像好幾天沒吃東西的野狗一樣孤獨無助,想咬住獵物,但以其弱小的力量,隻怕連站都站不穩:

“虧我還以為在發泄了濫殺無辜的淫威後,你們或許會需要這樣一個調整期讓自己恢複到文明社會彬彬有禮的儀態中來。”

再談不下去了,隻要他存心排斥你,真心痛恨並鄙夷你,就沒有人能跟他談得下去,他會又狠又準地把你擠對到愧不欲生。

於是她也不再說什麼,又等了半晌,她終是忍不住了,她試圖保持最後的風度,溫文爾雅地提醒——

是禮貌,也是因為自信得近乎自愧,畢竟他們是在對著這麼一個癡狂的病人,一群以殺戮為職業的武人在對著一個心在星星上的藝術家。

“既然談不下去了,你不打算……你有槍,你可以用的,你也可以先查一查,看子彈是否完好……我很遺憾,但從過去的經驗來看,我知道你是個不可救藥的多事鬼。”

他就抬頭看天,笑得自信而溫柔,似乎藏著千軍萬馬,穩操勝券的是他:

“《相經》上說,一個人的貴賤取決於骨骼,而壽命的長短則取決於精神氣質的虛實。而民間卻說,當你看到星星墜落,表示有顆心髒停止了跳動。我想你也明白的——真正的脅迫不需要動手,隻要讓對方知道你有這個實力就行了。”

她搖頭,或許是表示遺憾,又或許是不信,然而,誰都不敢對他太確定——

輕信不行,不信也不能——

夜幕似的黑藍色身影就開始動了,他的眼神很好,然而,隻是避不了,於是仍然隻是說——

“你還是君子一點的好,不然自然有人不答應……”

他一口氣窒住了,隻覺得被誰推了一下,腳又給什麼絆住,於是張開雙手,一片又濃又重的黑暗朝下壓,他要撲倒下去,他胸口感到難言的氣悶,想掙紮起來,又像夢魘住了,自己絲毫無能為力,隻是星光飛耀閃爍,流火般強勁奔湧……

不行了麼?

幻覺太多了!

甚至還有幻聽……

就這樣了嗎?

他知道,隻要一倒下,他再也沒有力氣再站起來了,隻怕再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