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焦從來都不是愛為難人的人，於是把目光平平地移開，微動，腳下已向前移步，身《手足》之四 《雄關漫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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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就聽紅豆沙沙地道：
“可我隻是我，我隻有一個我，隻得一個我，我既沒有故事，也沒有隱情，就像這沙，沙就是沙，空茫且乏味，我總也沒有閑情逸致去欣賞得了這種空靈，可我緊起來的時間裏，我又能做什麼……”
老焦不由得腳下一頓，心裏一陣酸澀一陣柔軟……
這年頭，國將不國，家不成家，男人一處，女人一處，分開時，就都現出了空缺，誰都缺愛。
隻是，這又是有些不公平的，愛，在男人，它隻是一段插曲，而在女人，大約就算得上是生命史了。
就在自己的管轄內，總多見女子空長到了出嫁的年紀，而夫婿往往是未曾謀麵，也許也不會再謀麵的……
公雞拜堂，豆樁代郎。並不少見。
於是，又開明起來，漸漸地加緊了解放婦女的腳步，而政府也在鼓勵婦女們從家庭中解放出來……
其實當愛情受到阻礙時，女人自然也會轉向事業，轉向動物和植物，也可以轉向沒有生命的東西。
然在他們這一代，戰亂進一步斬斷了男女間的關聯，在這種可怕的後果中，你會發現，婦女們或在學校裏教書，或在醫院裏做護士，甚而有的上了戰場，也有一些人切實地找到了生活的意義，以致避免了生活中另外更多的傷害，可這些也許又隻算是某些表現而已，她們和他們都被愛情拒絕了，這是個不爭的事實……
缺了愛的生活，就像漸漸沙堿化的大地，這樣的鹹苦卻無味的生活！
時代的沙暴啊，它是孟浪，莽撞，不拘禮節的，一經光臨，就一遍又一遍地刮著大地肥飫的胸脯，使它失掉潤澤和顏色，變成疏鬆而多皺！
人們又錯過了一次春耕的時節啊！
他忽又想起了自己的那個她，那點玫瑰色的光影越發淡了吧，怎麼看，怎麼想，都隻像又看見了一片海市蜃樓，一種喧囂的沉默，而至今仍未學會用語言來平息它……
這些事，還是讓星星人糖二先生來想吧！
他就快步行入風沙中，揚聲嚷道：
“你們從哪裏來？”
迎麵冒出來的那個人，半扛半背著死氣沉沉的糖二先生，他一時間就不回答，隻抬起了那張標誌性的花臉，原來是他！
喬治馬上躥上來幫忙，他就猶豫一下，把人塞給了他們，喬治竟似十分緊張，“他……不要緊？沒死吧？傻了嗎？”
他卻不回答，靜靜地看著糖二先生那張日漸靑蒼的臉，半晌，他放手，聲音中帶著倦怠，他唱歌一樣道：
“睡了，做著好夢吧，他老大把他也給驅逐了，如果你們要，他就是你們的了！看著辦吧！”
老焦仍在驚，喬治卻喜，竟然一肩膀就頂開了在幫忙的老焦，獨立把睡沉沉的人扛了起來，又快步跑回溝口避風；而那人卻一步也不曾停，邊說著，邊靈活地繞過鬼魂一樣遊蕩著的人，直往另一頭的溝口走去；老焦欲行又止，欲止又行，忍不住大聲問道：
“哎，你要到哪裏去？”
喬治喜不自勝地背了兆學疚忙忙的隻是走，大概是沒想清楚，甚或是不願去想的，隻一邊嘟囔著道：
“問這怪話！誰都知道，從來出來，到去處去！人在哪裏生息，曆史和文化就在哪裏自我更新，蒼天無垠，為各式各樣的愛和韌提供了空間，為什麼我們就要多管閑事，自作多情呢！”
這是什麼話？
他是怎麼了？
帶得老焦也莫名地亢奮起來，一邊思量一邊跟著走，紅豆怔了一下，照例不想，也跟上。
老焦頗有些興味的狐疑，因為喬治曆來同自己一樣，要說說還可以，要義無反顧地下主意行動，可沒這個決斷果敢，雖然也善於苦中作樂，然而怎麼也不會是眼下這個止不住屁股也要笑的光景……
他實在是好奇得不得了，遂一手緊緊地握住了他的肩頭，好止住他孤獨的異鄉人似的、瘋狂的步伐。
喬治的舊傷比他重，身上又負了個人，他就輕而易舉地按住了他，喬治急了，使勁掙，胡亂嚷：
“既然你們幾千年的文明也無法阻止這互相之間的殘殺血流成河，那麼這一切肯定是謊言，是無關緊要的，你們又隻有在麵對逆境，巨變，恐懼和死亡時，才會發現自己的靈魂，發現自己是誰——我可就不稀罕享受這既無過去、也無將來的現時綿延了，我要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