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8掌 誰能平沙落雁(1 / 1)

“你是說,樹老大冤枉了他!”

《手足》之四 《雄關漫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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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豆揚眉,憤憤地咬著下唇。

老焦又呆了半晌,不情願,然而還是回答了:

“不見得,樹老大要滅他,以她的性情,根本懶得找借口。”

紅豆隻咬得下唇嫣紅如血,也思量不出個結果來,於是她皺眉搖頭,斷然道:

“你別胡說,一心從不撒謊!”

老焦也有些失神,他們都想起,就在小榕樹的鞭子纏在道士的脖子上,讓伏翼背誦王道士的罪狀,自己卻又正氣全無地敲詐:

“你用多少敦煌書卷來賣命?”

道士務實得也同樣無恥,要多少應多少,然小榕樹卻又自拋出了一個,誰也無法應命的——

那是個傳說。

然而,在喬治的地圖上,這裏確實曾經是個巨大的流沙井——

沙漠裏的流沙井旋渦最恐怖驚人,常常可以無聲無息地吞沒整隊的駱駝、牛羊、野獸,以生生變成一個巨大的天然墓地。

然一堵關牆卻在這裏忽然平沙冒起,而後,又憑空出現了星湖。

……

那是因為,生生不滅的龍尊遊移到此?

她是這樣說的,然既然就在她的地頭裏,她要佇存龍尊的墓室地圖,以拯救妝園於馬上掩撲而來的沙暴之厄——

就顯得那麼理所應當……

然而,隻除了她樹老大說出來的,傳說應該隻是傳說吧!

當時是誰也不信的,都認為她隻是立心要他老命,眼看著誰也不能救,誰也不知言……

就先見那南瓜燈籠,悠悠一點,輕飄飄地在那沙尖上揚起,而後,又見提燈籠的一心如同失驚失魂的孩子,茫茫然,隻知尋喊:

“師父,師父,你在哪兒?沙子燒起來啦!媽媽不見啦!師父……”

道士趁機掙開鞭子,呱呱怪笑著,

“聽見了嗎?丫頭!你殺了他媽媽,你還要殺他師父我嗎?老子我就是他的師父,無心大師!”

他們第一次看見小榕樹失驚無措的樣子,道士怪笑著逃開,小榕樹卻隻呆呆地盯著那小小的金南瓜,癡癡的,不能動,隻勉強道:

“快!”

他們不明白,可伏翼聽懂了,飛身撲去——

而風已經開始了第一輪的肆虐,人們驚叫走避,飛沙走石,天昏地暗,唯有那小小的南瓜盈盈地走,它飄飄然掠過沙尖,似乎每行一步,腳下的那一步沙丘就如流坍塌……

有什麼傳說是不能寄信的?

流沙暴的預言眼睜睜地在眼前發生,真實得就如同一開始星星人為他們說出第一個故事……

它總給你某種非常古老的感覺,它不再有猛烈的訴說,不再激發有力的反應,隻剩下可資想象的柔和暗示,並在某種程度上提及心中深埋的期望和絕望,然後帶著你的生活就是這樣從一個極端衝向另一個極端……

不甘心啊——

因為前一個故事,那輝煌繁華的傳奇故事,他們親身參與創造,是他們一日一日,在暴君的欺壓下,一把血、一把汗地辛勤堆建起來的;而今這個毀滅的預言,憑什麼,他們就隻有眼睜睜地看著,隻見證,卻根本沒機會參與?

而在巨大的挑戰麵前功敗垂成,使他們的精神也幾乎徹底崩潰了——

哪怕就是成為一根鹽柱子,似乎也沒法令自己扭身就走!

……

這時又聽喬治不停聲地嘟囔:

“從一粒細沙看見世界,從一朵野花窺視天堂,用一隻手去把握無限,用一刹那來留住永恒……”

他們無暇理他,都熟了,也知道這家夥隻浮麵上是些漂亮而淩亂的文辭故事,禁不得尋問多一句的,而刨到根兒裏,不過和他們一樣,實質上是又土又瓷的老農境界。

反正話癆都這樣,有多少說多少,似乎話確就是在人的腦袋裏,但有時它很寂寞,因為有些人的腦袋裏沒什麼好與它做伴的,所以話就急著從嘴巴離開了……

自言自語也好!

紅豆又是一陣焦躁的亂畫,間或,又抬頭,這次,就少了些天真的躁動,也了些思慕的憂傷,她喃喃地道:

“人,有故事的人,大都不止一個名字,一個身份,是這樣嗎?所以道士可以是道士,也是一心的師父無心,而老吳可以既是小榕樹的老爹,又是吳家軍的帥將……”

老焦淡淡地笑著,接口道:

“也就像冷,他既是我們的同伴,同時也是背負著剿匪大任的國民軍官。”

紅豆一怔,順著他的目光低頭,臉就紅了,隨手一頓拂拭,又是一幅平整的沙。

抑或是,等待落雁的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