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實際些想，即使自己惹得她很怒，然她不會在暴怒之下傷害他——
《手足》之四 《雄關漫漫》
第1頁
隻會在利益大於風險的情況下這麼做。
小榕樹也並沒有浪費情緒怒，隻倦倦地擺擺手，倒似自己苦惱之極一樣，道：
“別亂撲，我不想跟你打，這會兒煩著呢！安靜點兒，也別跟老爺我顯擺你那點廉價的自尊和自卑，不然連脖子也一並踩折了，還有，你的長相上就算吹捧也算不上美女，憐香惜玉太抬舉你，你又沒有好品德內補，也沒人心疼你。”
田中之雪渾身打顫，咬牙不語。
柳生行近一步，小榕樹難得抬眼，菊花雲似的發在黑暗中幽幽地發著香，她又倦倦地瞥他一眼，一時間就顯得非常溫柔，一種特別的溫柔，甚至有點傷感。
然再不提愛呀娃呀的了，大概是因為情感已經沒有了濫用的必要了，她隻怒道：
“你又是怎麼回事兒？一起……共事這麼多年，難道不明白，有機會我總會救你的！生生把我也卷進來，有意義嗎？媽媽的，看到沒，老爺我跟你們就顯出了不一樣來了，嘛愛呀死啊的，你也大不必為了我而活著什麼的，我隻對活著感興趣，誰陪我死根本不重要！”
柳生又走近一步，懊惱，然而卻不能吹毛求疵地埋怨她為什麼不跟自己做著同樣的夢。
她那奪目的美麗引起他心裏一陣刺痛，不僅僅是肉體的欲望，而且還有某種近似於對她的自成一體的敬畏感，她不可觸及——
她是我的，但我又得不到。
柳生這樣想。
田中之雪在黑暗中摸索著接駁她的膝蓋骨，疼得汗淋如雨，聽了這話，卻歡愉地笑了出來。
冒著小榕樹翻臉暴打的險，她蜿蜒扭動到他身邊，不無挪揄道：
“聽見了麼？顯然你想把一切都忘了，可是柳生君，一個人得為他的所作所為負責，他的過去就是他的一部分，他不能鑽進一個虛幻的世界裏，命令生活從昨天開始而把自己的過去一筆勾銷，你得明白你真正是誰。不管你愛得多深，你不可能一夜之間改頭換麵成為一個新人。”
柳生猛地僵在那裏；小榕樹一怔，抬頭看著他，卻隻覺得自己的懊惱跟他臉上的痛苦相比好像算不了什麼，他的眼睛裏生生燃燒著一生的痛，一生的遺棄，一生的迷失……
他一生都在跟打擊、追逼他的世界抗爭，掙紮在沒有過去更沒有未來，隻有現實中的折磨和痛苦的生活裏。
不道小榕樹卻伸出了手來，她自言自語般的聲音包含著一種無所畏懼的意誌，她又輕又沉地道：
“你當然可以！來，別管這瘋女人了，咱既然都栽下來了，就逛逛吧，發把死人財也好——知道嗎，這就是許多相信龍尊的人苦尋不得的地墓，相傳它隻存在於三維之外的維度空間裏。”
他握住了她的手，握住，一直沒有放。
他們並肩走，小榕樹隻怕真的倦了，身體微微側靠過來，那窈窕挺拔的身體，輕輕地合在他的耳際……
田中之雪的聲音已變得很遙遠：
“別相信，別跟她去！身體的乏累和生活的孤寂都不曾打敗她，你也隻不過是一道飄過的風景的影子罷了！”
小榕樹就出口喃喃的罵：
“原來還以為她的愛情會是一種方便，以為它不但不會妨礙你，反而對你有利，是一種保障。如今看來，她要傷害一個自己所愛的人比傷害一個自己畏懼的人可能顧忌更少——這種女人最讓人頭疼，一旦沾上，就得寸進尺爬到你頭上，簡直隻讓男人抬不起頭來，外表是女人，骨子裏可不是。你還有沒有正常點的女人！”
柳生隻是扶住她的身體，握著她的手，一切如同背景音樂，讓人似聽非聽，又或許，隻有一心是正確的——
他對別人話中所包含的意味全都從正麵接受下來。一念及此，柳生滿足的心裏又覺出了自己的錯——
若果是將一心的心來比自己的心的話——
是啊，即使她是在設法逃離，而我也該是她出逃所騎的馬背才對——
他錯了，然到底不能徹底類比一心，所以於眼下這個局麵也不算真的後悔。
不能類比一心，伏翼已經在愛情裏隱退，那麼，若果是糖二呢？
多情而感性的糖二，隻怕是會哭——
柳生的臉就有些黑了。
兩人的腳步聲都輕而捷，心跳聲就越發變得沉重緊迫，柳生的手一陣顫，一陣重，暗淡的眼裏卻不自已地微見淚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