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想著,她驀然一驚,腹下突突一跳,就有些驚悸,大概是夢回噩夢之中,又或許是遠近《手足》之四 《雄關漫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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處準備築城的人熱熱鬧鬧的聲音叫她生了厭了,應該已經修好了吧?
該消停了吧?
該去了吧!
夢裏夢外都是城,城牆,城關,城堡……
沙漠中的城,西域之城,最不該忘的一城,應該是歹城——
在卵危八裏,成吉思汗的孫子在攻城時戰死,遂禁止俘虜,城破時,貓狗不留,孕婦肚子都剖開,連腹中的胎兒都要用利劍刺一刺,連草木的根都被挖出來,放火焚之一空,真正的斬草除根,慘絕人寰。
那歹城大概就在現今的阿富汗範延堡一帶,直到現在,也沒有達到有人能夠生存的狀態。
成吉思汗由此被看成人類的災難之一,是他使滅絕恐怖成為了一種政體,使屠殺成為一種蓄意的有條理的製度,強製推行的集體處死構成了戰爭體係的一部分……
最泯滅天良的一部分。
然,真正的恐怖卻是——
這僅僅是開始——
曆史並沒有引以為鑒,反而是打開了一個新的戰局形式,大屠殺的開端,而結局遠遠沒有來臨,似乎永遠也不會真正結束。
戰爭隻隨著更慘絕人寰的路子上走,死難更多,似乎也更沒有意義,隻有利益。
說不上悲天憫人吧,然她實在是不願用這樣一種強烈的利己主義,一種輕蔑的溫存眷戀那片土地和蠅營狗苟於生機的人民,明確點說吧,她不需要他們自願自發修築城牆,像這樣把城城堡一樣關起來!
然這樣的希望,渴求安全的希望實在太強烈,甚至比五素人還要強烈——
如若沒有和平繁榮,就會發生革命——
希望令人堅強,卻也有其殘酷的一麵。人們內心深處總是喜歡有著溫暖色彩和充滿了人群的房子。
即使每一座被侵毀的城,其實都不是不設防的狀態,它們或許被人遺忘了,但沒有被寬恕——
難以寬恕的曆史,不僅膽寒於入侵者的殘忍,同樣也羞恥於不抵抗者的恥辱——
這種情緒來得並不猛烈,但卻那麼深沉,那麼無邊無際。
她強忍著沒有伸手去撫那一陣陣的悸動,一心卻挨著她坐下,溫厚率真的氣場徐徐在身側散開。
他又挨著她靠著老樹幹躺在了沙子上,靜得片刻,就開始呢喃地嘟囔著傻話:
“成長的過程就是不斷漫遊的過程,生活之路不斷變化著,結束意味著開始——感受身體下的土地和岩石所滋養的生命,通過我自己,向上生長,在天不太熱的時候,看著雲,看著天空,感受你和它們融為一體,感覺任何事物都成了我生命的延伸,這樣,我們將得到永生……”
難怪這群日本浪民總覺得他很親切,因為他總讓他們想起所謂轉世童子——
據說,最近的是明治維新前第一次起義的首領明助的轉世——
就義前,明助的媽媽到獄裏訣別,說:
沒關係,即使他們把你殺了,很快我還會再生一個你來的呀!
這也算是神隱吧,而在西方,蘇格蘭、英格蘭,愛爾蘭,他們也有相類的換生精靈的傳說。隻怕自己,還是沒有這樣的境界吧,一直理所當然地覺得,一心就是所有的孩子,而自己即使要當媽,大概也會說:
老爺我要生一個魔王!
明代有小山和尚曾三次掛帥抗擊倭寇……
如何又會想到這一截?
一心和日本人的友誼,和尚抗擊倭寇的曆史。
她躺在城牆下,心隨神發,神由意動,意從象生……
象,城牆的形相,城關的意誌,不就是這樣的兩麵:開放的友誼與維和的守護。
這是城關的意蘊所在,精神的祗要。
城,城牆,城關,關守,城塞……
1894年11月21日,日本人攻占了由一萬三千中國人守衛的旅順要塞,一座城關,隻用了一天時間。
而後,是一場不亞於成吉思汗在歹城製造的屠城殺戮,僅餘幾個搬運屍體的勞力,均在麵部刻下了屈辱的記號……
旅順,隻怕它至今仍留著滾燙的液體,站在曆史風景的十字路口……
悲傷融合著銘記,仍強烈地衝擊著人們的心房——
如何讓他們度過那可怕的動蕩的艱難歲月,擺脫瘋狂的驚恐和自我鞭撻?有些曆史,沒法兒自己走遠,人們也難以離棄了它,隻有屈辱才能鞭打苟安的靈魂,唯有痛苦才能洗滌出高貴的心靈,雖然佛教導我們,生活是首要的死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