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她、他們眼裏一式一樣地放出了張狂繚亂的氣息：沉痛、激越、蔑視乃至於憎恨放出《手足》之四 《雄關漫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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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舍我其誰……
是的，他們是認真的，認真地認同著這樣的正義，自認為是拯救者，而不是侵略者——
“‘支那’怎能為中國呢？王朝更替，夷狄為王，臣下起而弑君……這樣的道德敗壞，這樣的墮落無能，這能擔起東方之中華嗎？這能算是中國之德化四夷嗎？而唯我‘中國’，自開國以來，我們萬世一統，武德雙修……何況，當下的‘支那’已亡於夷狄，一再亡於夷狄——聖人早言，中華不是你們一人一姓之中華，是天下人之天下，該天下有德之人取而代之，這是名正言順天經地義的！而時代輪轉，你們退化了武德，上天選擇了我們，我們大日本應責無旁貸，挑起‘中國’的擔子，去征韓，占領滿洲，去逐鹿中原……打天下、坐天下！如此‘中國’心，方為武士魂！”
他們呆住了，中國人呆住了——
原來，‘大東亞共榮圈’隻是外衣，而內核，卻是在這裏……
而這樣的內核，又是他們始料未及，甚至不能，也許永遠也不能理解的。
可它錯在哪裏？
他們的分歧在哪裏？
他們一時間又失驚又懈然，然而，這個高迪結又該如何去解？
小榕樹的神色完全冷凝下來，她慢慢地走近兩步，田中之雪的雙劍映照著蒼蒼的雙目，第一次煥出了銳利的光彩，她是多麼的渴望這樣的一決啊！
死到死地都不肯死，她求的，隻是這樣的一戰啊！
如此，終於讓她等到了這一刻！
四目交彙，與她的專注乃至於沉溺不一樣的是，仍是不一樣——
片刻，小榕樹又慢慢地轉動一下眼珠，帶著幾分訝然，慎之又慎地歎息，當作了結論，她道：
“好吧，我不得不承認，你們的觀點混亂卻不乏勇氣，我不擅長辯論，可是我想，除了讓你死，我不知道怎樣才能更好地製止你的怨念和瘋狂……你隻當是我潛意識層麵的壞人排斥了意識層麵的好人……”
田中之雪眼裏的光更見激越，她全身戒備，殺意層層包裹，她簡直是帶著迷醉的癡狂，笑道：
“那麼，你來取我的命吧，唯有這一點，是我一直夢想中的對決，即使我不願，可唯有這一點，我們是相同的，武士道的生死一如——極度貪戀生之餘，又異常地決不怕死，抱著一種激烈而冷漠的求生精神，像愛慕水般戀慕生命，又如豪醉放濫般飲下死亡。是的，你也配了解這一點。”
隨著這話的放送，人們紛紛發起了鼓噪，那樣的人心和觀念尖銳的衝撞，實在是太憋悶了，痛痛快快地打一場吧！
決生死，分勝負吧，看誰才是真正的王者！
人們交彙發散著火把，也不獨遊走著散開了圈子，不道小榕樹卻仍站在原地，懶懶地、冷冷地道：
“不，我是請你去死，你自弑吧。”
他們紛紛代替了田中之雪驚訝，田中之雪看她把手一伸，從身後任意執來一記火把，微微一垂，火星拚開來，極危險地散落在河床裏，那樣幹燥的草甸河，隻怕是星星之火也可以燎原吧……
“關門放火，是摜熟的一招，雖然說城門失火殃及池魚，可不合常理的是，你們火急火燎地跑回來，卻不護村落而護著草甸——我說得不對嗎？這不能不讓人覺得，你們的窩點其實是這草甸河，說得玄點吧，這一陣不一直鬧異變嗎，異變在東方，熒惑為禍，顯為草木妖……宜用火克。”
田中之雪不知是慘然還是傲然地笑了笑，是遺憾還是辛酸？
隻是這一次的不甘是徹底還是欣慰了些？
不獨周遭的人難以置信的不滿中都帶出了難以控製的憤然……
這就是贏得人心的感覺嗎？
不知怎麼，他們看著她，就像他們對這個正在變得衰微的中國巨龍懷有一股強烈的柔情，也對她眼下表現出來的一點軟弱和敗德感到愉快……
她已經不行了，她的時代已經過去了，雖然她仍然占了上風！
就像這場無緣無故無情無義的火災，縱使是贏，可即便就是她身後的中國人，也認為這是不地道的，這樣的勝之不武。
田中之雪的臉上放出了一個華彩的笑容，雙劍一開一合，斜斜地指過來，她笑道：
“似乎這一次，你總算是認同了我們的武士道，真正的武，並不是以儒家的‘仁’為基礎——武士道的精神，是狂，不是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