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人們才又找著了她,那曾經瞬間動搖過的領導權又訕訕地皈依到她那裏,他們看著《手足》之四 《雄關漫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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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能說什麼,也許直到這時他們才明白,死者是如何改變生者的生命軌跡——
才明白死亡不隻是種可能性,而是無可避免,同時也恍然明白了他們其實需要死亡來讓自己了解自己是多麼愛他!
愛著這單純豁達的剛與慈,義與信。
她也不說什麼,隻是更冷、更沉、更酷,目光輕妙而高遠,似乎隻是在追隨著那嫋嫋的青煙和蒙蒙的飛灰,似乎這煙飛灰滅裏還藏著別的什麼……
是的,顯而易見的,這場火也深到她的身體和心靈,但和他們不同的是,它上升不到她的腦子裏去……
終究不能。
風竟驟然大了,幹熱焦裂地在大地上呼嘯衝刺,夾卷著些生硬尖利的沙刺,空空來去,撲麵生疼。
人們也焦灼,也苦痛,也悲惻,隻是充塞著,總有些訕訕的感覺,也許是他們的情緒並不被她、被他們的老大認同,就始終不能成形,卻又不能什麼也不做——
餘火仍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也許還有好長的悶火要燃,而又得不到有力的指示,他們就在邊緣試探著走近,揚著沙子,試圖踏著、挖著,總試圖去做些什麼……
總不能做些什麼!
風驟然又更大了,就像鞭子夾著殺意在催趕,人踉蹌著,立腳不住地往火裏跌去,險險站住的,也有站不住的,好一陣忙亂,滾著、跳著、嚷著,等被擺布得焦躁,忍不住罵出來時,他們才忽然猛醒過來……
訕訕地消了音了……
它像鞭子,分明就是鞭子!
他們暫時不分彼此了,隻有他們與她,他們直麵一個憤恨的她——
人們被逼直麵那樣的憤怒,濕婆的憤怒……
她的彩袍輕輕地隨風蕩漾,而滿頭長蛇似的細發辮卻隨勢舞起,你知她蘊了多重的恨與痛?
她需要多少的覆滅才能平息她的怒火引發再生?
那鞭子在她的手中漫天舞起,抽動了風,播起塵沙,掠起火勢,左卷又突,神出鬼沒——
人在她的憤怒之鞭下,不得已走避,螻蟻似的,也起不了多少作用,她的鞭子是成勢的抽打,沒有彼此,直是要把所有的人都算上一份,事實上,所有的人也都該有一份!
那麼,所有的,都往火路裏趕!
這……
簡直是要逼死人啊!
怎麼才好?
放棄抵抗嗎?
沒有了一心,還有人能改變她的鐵石心腸嗎?
不敢問寬恕,可她會饒恕嗎?
人們在她的鞭下、在死地裏火燒火燎地疲於奔命,形勢若熱鍋上的螞蟻,心頭上,卻是連熱鍋上的螞蟻都不如。
正沒對付處,風徐徐起落,那疾風驟雨般的鞭子一時停了下來了。
人們悄悄擦一把汗,那口氣卻是沒法鬆的。
看清楚了,他們隻有更加鬱悶,是的,鞭子停了,不是來了救星,也不是她饒恕了,而是,鞭子的另一頭,執在他們並不願意在此刻承情的人手裏……
田中之雪。
田中之雪雙腿深深地踏在火裏,一個老樹盤根立定,她的手裏沒有了劍,她隻是絞定了鞭尾,在暗火裏、在煙霧間,徐徐地展開她淒楚激狂的笑容來——
小榕樹並不笑,也未放送任何情緒,隻有眉頭更見嚴酷。
人們剛剛從火路裏騰出身來,卻又不敢逃,停在那裏,傻傻的看著,隻能傻傻的看著,她並不看他們,眼色都沒有,神色嚴酷,隻似沒有了他們——
立定身形,微側過頭臉,她也準備持續發力了,眼色眯一眯,更冷更利,她不屑地吐聲,是連帶著所有人的全體蔑視:
“是啊,馬上就該開戰了,開打的和挨打的,不懂得戰爭的殘酷和美學而枉談生存與和平,這和苟安又有什麼區別!誰都有戰要打,生命本就該戰鬥著存在和進化,那麼誰也別想著苟且著苟存,反正對這事業,你們誰也別嫌誰——這邊說殘酷說獸性,那邊何嚐不是貪安麻木?憑什麼讓美好的、勇敢的、年輕的、新鮮的生命為你們這些玷汙世界的家夥白白犧牲受難?當然,你們也頗有貢獻,隻是貢獻的方式也相當奇特,讓人們充分認識到侵略者的殘忍變態,也認識到麻木和貪安也是一種縱容和活該!我的鞭子,痛嗎?火燒的滋味,苦嗎?可為什麼你們的心,竟然還是不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