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誰一再成全了你的命?說遠了沒意思,就說這一次吧……你怎麼從地墓裏出來的?要《手足》之四 《雄關漫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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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這是我們慕容一門的秘技,入地室時,最後藏的一招,是隨身帶一個特殊的扁蟲,那樣的扁蟲,極頑強極原始,往往能存活在地室,而自身帶的肯定又是身經百戰的,這隻扁蟲吃掉生活在地室裏的扁蟲,就擁有了本能記憶,記載著那個地室裏的地形圖,所以再迂回,也總可以帶你們走出地墓——硬搶,你是搶不過我師父的,是他讓給了你,把生路給了你,對嗎?不止這樣,想必是柳生哥哥受了傷,師父為了救他,主動留了下來,並且教了他佛門的龜息,與道家的逆生內息,所以,柳生哥哥被當做屍蠟挖了出來時,其實元神仍是完好的,隻是一時醒轉不過來,你們為了救他靜調,才故弄玄虛……可是,這樣的原理,這樣的道理,這原本就是我們中國人的東西,我們又怎麼會不懂呢?隻是不說破,也並不是不見容啊!隻是,我不明白的是,就這樣的中國人,剛剛救了你,容了你,還教了你的中國人,又怎麼能說是武德墮落的‘支那豬’呢?”
這樣直接而毫無惡意的詰問讓所有的日本人汗顏,也短短地產生了迷惑,那是源生於對自己的確定性的迷惑……
不確定地陷入了存在,隻是存在的一個瞬間。
田中之雪忽然就狂叫一聲,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地插下了第二劍——
現場死一般的寂靜,火星嗶嗶作響,變得針灸一樣刺心。
她慢慢地抬起蒼蒼的長杏眼,那雙眼睛非常地蒼老,麻木的褐色眼珠因為太過疲憊而未曾顯露出任何恐懼、喜悅或生命。
她為什麼要這樣?
誰也說不出來——
小和尚且帶著插入身體的雙劍,笑盈盈地把眼眸轉開些,轉到她周遭,在那些不覺離她遠些的日本人身上,他悠悠地笑著,道:
“你們想必也要記恨老大放火燒了你們的家,其實,我也不大清楚老大的意圖,但我不能因為無法深知就不相信她,我寧肯懷疑自己的慧根而不願意懷疑她的慈悲。可我總該給你們賠償的,一時間又找不到寶石了,雖然是‘花能解語添煩惱’,畢竟‘石不能言最可人’——相信我嗎?會有石頭的,我會賠給你們石頭的,所以,別記恨,好不好?”
他又恰恰把臉轉了過來,笑盈盈的,最後一句話,也是對這邊的人說的——
小榕樹就把拳頭握進了肉裏,骨節啪啪作響,她隻對周遭的人沉聲命令道:
“從現在開始,你們十分鍾之內,給我忍著別動、別嚷、別哭!是他的選擇,就給他安寧和尊嚴!”
也許隻有小榕樹猜到了他要怎麼做,他會怎樣做,所以預先給出了那樣的命令和警訊——
隻見小和尚忽然把手一推,推倒了插在身邊的火把,火光頃刻包圍了他,他就坐在火中微微笑。
那一刻,有超然崇高的一刻,顯然是人的也是神的,既是精神的,也是來世的——
“老大,你們也別恨,不是她——糖二哥哥一定會明白的,隻是因為有些真相並不想成為一切人的真相;而她哪怕是瞬間失去自我,理由也隻有一個……痛可以讓我不再昏睡,可以寬恕的。柳生哥哥,一心隻好逼你了,你醒啊,再不悟,就要遲了!看,我是自己要火,要圓,要空,而不是被劍……老大,求你了!別生氣,你得信我,信一心是要焚空了自己,才能清出這無刃舍利……老大,不要緊的,我死了以後,你要是不能不落因果,你就另外再一個好男孩,你自己從他們中挑一個好的,就叫他一心,就像愛我那樣愛他……然而其實——”
火,長龍似舞的從他的笑臉裏,從他的聲音裏奔騰馳掠,瞬間吞噬了這一河床的草甸,轉折間,見他神秘一笑,隨即,也就吞沒了小和尚一心笑嘻嘻的坐忘觀花……
“各有各的時空,各有各的世界,飛鳥之景,未嚐動也,仁者心動。”
這是——
人們一時間也是錯愕失驚,也是執行了一心的請求和小榕樹的命令——
十分鍾內,沒有人動、沒有嚷、沒有哭聲,沒有任何聲息,什麼也沒有,隻是一場火,是一場盛大奢豪的火葬。
人們站在那裏,看著,任憑那嚴酷而熾烈的火灸到他們的身體灼到了他們的內心,隻寂寂地,也隻須十分鍾,那封眼逼人的火頭就過去了,餘火仍在寂寂地、獵獵地撲騰、爬滾、流竄,可是,一切都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