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紅豆帶著的真正的馬蹄蓮包裹,他恬不知恥地說:
《手足》之四 《雄關漫漫》
第1頁
“你還是自己留著吧,我已經有了擦屁股紙!”
最讓人崩潰的是,對於柳生的天葬,他麻木不仁地道:
“若論不死,不如不生!這不就臨死前說了些漂亮話嗎!男人為她喪失理智,並不意味著她也喪失了理智……”
紅豆不能,誰也不能就說一心,於是紅豆大聲嚷道:
“你這是幹什麼啊!我知道,就像……我們誰不知道,哪怕世界上所有的人都拋棄了她,你們也不會。但是你要明白為什麼世界上所有人都拋棄了她!現在,整座城,已經成了一座空城……死的死,逐的逐,遣的遣,散的散,是她自己要這樣!妝園已經裝不下我們了,她是這樣說的——你還要怎麼樣呢?我們都回不去了!她確實是個好女人,但即使這樣也換不回她了——”
他臉上呈現出崩潰前的片片龜裂,紅豆已經在後悔了,可他迅速躥升起了痞痞的笑容——
他們差點就忘了,論起嘴皮子,論起傷人的本領,除了小榕樹,誰又及得上完全不顧情麵的他啊!
“紅豆美人啊,那你也不該回敦煌,這天地間那裏能裝得下你這樣的美人啊!你難道不知道人的苦難和人心是什麼嗎?你能否理解士兵經曆血與火,流民經曆死亡威脅後迫切要同一個女人玩玩或弄一點小事情什麼的嗎……”
……
是伏翼替他擋下了那搜風似的耳刮子,紅豆倒哭著跑開了。
他發瘋、他耍賴、他混賬、他無賴、他放浪……
可一切都無濟於事,他確實已經回不去了!
而當荒誕的人一心要專注於他的痛苦,即令所有的偶像啞口無言——
除非搖擺中他沉沉睡去,睡在謊言令人安心的搖擺中,現在由他們守護著重新尋回的安詳,怯懦的太平,我們唯一擁有的太平……
就像他一生的抱負似乎已經有了實際的意義,而後,他落腳在這裏,且也不管是誰,隻要能找到,就結為同伴,並且開始酗酒……
也許某天他能重新振作,但顯然不是現在,持續不是現在……
那麼迫切的現在——
而人們卻不能不去懷念他那曾經溢於言表的天才,悲拗精練的語言,明晰犀利的洞察力;從謙恭有禮、極為得體的言談,到熱情洋溢的演講;從縱情爽朗的歡笑,到溫軟奔放的感情……
眼前,依然好像是五顏六色的,每個音符都是一種顏色——
而琴聲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急而驟的鼓點……
心跳?
血賁?
脈張?
氣衝?
而時間在他們麵前延伸,未來模糊不清,想必太遙遠。
確實嗎?
不然吧!
更確實的存在,應該是槍聲,918的槍聲在預估中不可避免地打響了,傷害不可避免,而人們期待的,即是戰鼓的錘動,可為何你們還在這裏?
你們在等待什麼?
在期待什麼?
難道,是……
我?!
他自己也忍不住失笑了,辛酸而諷刺地,鼓聲切實了起來,卻是人的聲響,半催促、半埋怨,熱辣辣而黯然傷神的調門,是誰呢?
他隨意地想著,隻是不願意醒來,不願意睜眼。
“死喝喝死,怎麼就還有人慣你,還有人讓你喝!……我先是不得不承認我認識你,然後還不得不把你送到這兒來,真是丟臉……”
人們原諒了他無數次,仍持續期待著,火爆的紅豆也幾乎已經不會再對他生氣了,且她的思維方式曆來就是簡單而直接的——
這溫柔的觸感,在身邊挨挨擦擦著,融和的,不止是皮毛,還有那寧帖祥和的象征,咩咩的嘶鳴著……
又是這純潔的羔羊,還有美麗健康的牧羊女。
喂到唇邊的、甜而糯的溫淳,隻怕是她自己也不輕易肯飲的羊初乳吧,他苦笑著,不太肯領情地轉開了腦袋,痞笑道:
“紅豆美人啊,你怎麼能一味給劉伶喝奶呢!換酒吧,你要是不肯,我隻好說,我們兩個,並不合適。”
“你……”
紅豆瞪一瞪眼,隨即認命地笑,笑了又笑,才道:
“不錯,這次你總算認出我是誰,下次要連自己也記清,大概就算是好了。”
他笑著,從她的膝頭滾下,硬是滾到沙地裏,與羊兒爭一叢半枯的草當枕頭,得逞時,才滿意地笑著答道:
“那也沒什麼,隻是我記得地點,確切地記得的。”
“那你說說。”
紅豆懵懂而又不能不帶點期待地,不想看,也仍然要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