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兩點,宋詞起身下了床,從床底拖出一個黑色防水背包,靜靜站在了窗前。淡淡的星光下,少年的眼睛宛如黑夜中的狸貓,冷靜,深沉,敏感。推開窗戶,少年閉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氣,這是屬於黑夜的味道,屬於自己的味道。
窗戶悄然關上,少年也消失在了夜色中,樓宇間,院牆上,馬路邊,一切都是如此安靜,什麼都沒有發生。蟋蟀依然在低吟,青蛙依然在聒噪,夜裏的一切都如此有序,如此的穩定,然而黑衣的宋詞,已經站在了雪野湖畔。
脫下身上的衣物收進防水背包,少年的身軀上便隻剩一條泳褲和綁在腿上的簡單裝備,安靜的潛入水中,在岸邊的水下放置好背包,少年向湖心遊去。
淩晨的湖水依然溫和,少年的身體沒有什麼負擔,畢竟這是一副沒有訓練過的普通身體,訓練的事情自然是不能著急。其實宋詞也確實沒有什麼可著急的,安靜平和的生活本來就是自己想要的,而且現在也得到了,沒有生死搏殺的血腥與冷酷,沒有刀山火海的危險與緊迫,少年在水中遊的很從容。他的上身用的是蛙泳的姿勢,下身卻是蝶泳的打腿,靈巧的身體宛如海豚一樣在水下潛行,約五十米浮出水麵換一口氣,輕鬆,愜意,非常愉快。
湖中央的位置有幾個小島,小的十幾個平方,最大的那個接近一畝,隻是沒有什麼響亮的島名,其實到現在根本就沒有名字。大島上怪石林立,草木稀少,少年在水中遊了四公裏才登上島,這裏果然是練習的絕佳地點。
前世的自己也不是生來就做了殺手,隻是殺手以前的記憶,基本都忘卻了。完整的記憶,是從一片冰雪開始的。年幼的自己應該是喜歡那片雪的,偷偷往嘴裏塞了不少,隻是有液體濺在了雪上,於是記憶中的雪,是紅紅的,鹹鹹的,熱熱的。
那是訓練的開端,也是黑暗的開始,殺掉你,活下去,就是唯一的信念。殺掉的人越來越多,自己卻始終未死,未死的自己殺人的本領也越來越高,有段時間相當嗜血,成了惡魔般的存在,強大到幾乎足以殺死世上的任何一個人,然而就在那所謂的頂點,自己卻又茫然了。
即使能殺死所有人,自己就能幸福麼?
“一定要找到人生的幸福。”少年在月光下默默的想,身體彎曲成一個詭異的弧度。
“找到了就一定要守住。”
遊回岸邊,換上衣服,東方的天空已經隱隱露出了魚肚白。少年甩甩頭發,一副早起晨練的樣子,輕鬆的繞湖跑了三千米,於是便回家去。
暑假的日子是漫長而重複的,對於宋詞而言,則是嚴格的規律。孤身一人在家,生活也算無憂,基本上白天的少年就是在看書,他本就是愛看書的人,現在時間多的近乎奢侈,便完全一副書呆子的樣子。看書之外,便是長時間的冥想,坐著,躺著,倒立,掛在天花板上,或者身體折疊成匪夷所思的形狀,冥想的時間可以長達幾個小時。偶爾去對門家吃個晚餐,和明叔聊聊時政,跟夏姨討教廚藝,和明照拌拌嘴——那天晚上小老虎追殺著自己跑了半個小區,最後自己摔倒在草地上,生氣的少女,多半是害羞,騎在自己背上打了好久,乘涼的老人們善意的笑話了幾句,羞急的少女就哭著跑回家去了,兩天後再次見麵的時候,兩人的關係就比較自然了。少女在家裏,多半是窩在沙發上看電視,武俠劇,警匪劇,香港歐美的電影,反正是能打得就可以,宋詞便陪她一起看。偶爾去廚房裏幫個忙,他得刀工很不錯,偶爾做幾樣精致的食雕。小飯桌上歡聲笑語,兩個小兒女打打鬧鬧,空氣中流動著溫馨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