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書房中,蕭凡已經跪了半個時辰,成祖一直沒有看他。
年輕人麵上沒有任何異狀,腰杆一直筆直,似乎再多跪幾個時辰也不在話下,看得皇上心煩。
果然,這種從泥地底下爬到天上來的卑微之徒,承受能力超乎常人。
當初他就覺得這家夥心思太過深沉,升遷太快,識人太巧,不是良配,偏偏寶貝女兒認定了這小子,要死要活地推掉左家上好親事不說,還幾乎為他丟掉性命。做父親的一想到這點,就恨不得拿鞭子將他抽死。至於平日裏對他的寵愛籠絡,難道不是看在女兒麵子上做做表麵功夫,以及用他的貧寒出身平衡親貴事務?
他終於將手中的書重重扔在桌子上,開口質問:“你可知罪?”
跪著的人垂首而答:“微臣不知。”
成祖冷笑道:“先是禦林軍,後是金吾衛,你野心倒不小。”
蕭凡的聲音裏依舊沒有絲毫波瀾:“微臣統領禦林軍以來,一直以皇家安危為重,日夜不輟,不敢有絲毫懈怠,但皇上若覺得微臣有不周到之處,還請責罰!”
“責罰?真要責罰,誅你九族都不夠!”
“臣自幼孤身一人,未能有九族之幸,雷霆之怒,願以一己之身承擔。”
他說得越平靜,皇上心裏就越生氣,隻好與他挑明:“你既然是林家收養的義子,誅的自然是林家的九族!”
蕭凡心裏一驚,終於不顧禮儀抬起頭來,看向成祖。
終於戳痛他軟肋的皇上這時候才有點成就感,乘勝追擊:“你失蹤那兩年做了什麼,真以為我不知道嗎?”
蕭凡的冷汗不受控製地冒出來,他用盡全部力氣,才能繼續保持定力。
他知道成祖這麼問,定然掌握了證據,抵賴是沒用的,老實認錯才能爭取主動,而且,他需要以退為進,為自己找到另一番說辭。
想到此處,蕭凡做出惶恐的樣子,伏跪於地麵:“微臣萬死!”
成祖沉著聲音冷哼道:“你自己說!”
蕭凡邊想邊說,盡量讓自己的故事編圓:“微臣當年從東北返京,半途遇到大雨翻車,與義兄林思宇一起滾下山崖,因發著高燒,被義兄拖到山洞中照顧,才知道他……他原來是個女子。”
“後來呢?”
“我二人尋不到山路,隻得在崖下殘喘數日。”
“後來既然出了山,為何不回來?”
“那時臣與思宇已經鑄下大錯,無顏再回京城。”
“混賬!”成祖突然將手中茶盞砸到他身上。“那林思宇當日還在自家葬禮上露麵,當我不知道?”
蕭凡擠出一點眼淚:“微臣該死!微臣罪該萬死!臣也是在那時候才知道,林家所謂男女雙胞,乃是一人所扮。思宇本是千辛萬苦要返回京城,哪知回來才見官家已經發出訃告,是臣膽子小,怕擔下欺君之罪,以林家二老生死相勸,她才同意繼續詐死!”
“你倒是肯維護於她!”
“微臣隻是不敢欺瞞皇上。”
“不敢?有你不敢的嗎?”
蕭凡不再說話,隻是在地下伏著,做出瑟瑟之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