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過學校後麵似是而非的小路,小心翼翼地爬到上山的主幹道時,我們又再一次感到失望了。
已經有人捷足先登了。
雖然有些失望,但我們還是拾級而上,心裏還是抱有一絲希望,或者說我們於心不甘吧。上山的路挺長的,總會有一些地方是沒有人走過的,我們就是抱著充滿自我安慰意味的想法堅持上山的。
當氣喘籲籲的我們被一扇朱紅色的大門擋住了去路。雪地上的腳印也消失了。隻是一路走來我們並不太在意那些比我們早來的腳印是上山還是下山的。
至今我隻知道山頂上有座院落,裏麵都是些類似於廟觀的建築,但是,裏麵是否長期住人,我並不知道。而我不知道院落裏麵是否長期住人隻是因為我不願買那張兩塊錢的門票。每次興衝衝走到門口,又因為不舍花錢,敗興而歸,然後找各種理由安慰自己。
在一些頗具浪漫色彩的想象裏,巍巍高山之巔,神秘的廟宇,居住著的應該是仙風俠骨。可是在現實裏,俠骨仙風是沒有的,有的隻是大門一側的牆上硬生生鑿出一個小窗口,就像戰爭歲月碉堡上的機槍口一般。牆內的工作人員吆喝賣票的聲音就好像是有人正端著機關槍對著外麵的人進行瘋狂的突突。所以,我想,這樣沒有人情味的地方,不進也罷。
當我和王旋走到門口時,大門是緊閉的,賣票的小窗口也是關得嚴實。往日門前的鬱鬱蔥蔥已了無痕跡。在雪色的朦朧中,在寒風的料峭裏,此時的院落看起來倒像是一座廢棄了的蘭若,毫無生機。除了伸出牆外的屋簷下,棲息著一動不動的小鳥。寒風使小鳥細小的羽毛豎立起來。可是這並不能給整個院落染上生命的色彩,反而使其顯得更加的荒涼。
往日是樹林陰翳,鳴聲上下,遊人去而禽鳥樂的景象,如今卻是這般淒涼,讓人看著心裏油然升起一股難以名狀的愁緒。這股情緒讓人無法在逗留下去,隻想盡快逃離。仿佛那扇緊閉的大門後麵,門前的石板縫間隨時都有可能伸出千年樹妖的舌頭。
下山時,我依舊走在後麵。隻是背負失望,也看過荒涼以後,我們都變得有些沉默。
我又開始覺不自在了,因為沉默。我絞盡腦汁想辦法。我要打破這種沉默。
“你東西掉了。”
.說完這句話,我就開始等著看王旋回頭尋找時那緊張的表情,或是叫我幫她拾起來。可是王旋既沒有說話,也沒有回頭尋找。
我不知道王旋在想什麼,是早就看穿了我那拙劣到隻能逗自己笑的玩笑而故意不配合,還是她還在為不能成為第一個在雪地上留下腳印的人而耿耿於懷?也許是我多想了。或許王旋隻是太過於專注著走路,上山容易下山難嘛,尤其是覆蓋著厚厚的積雪的時候。
我的玩笑雖然沒有像預期的那樣得到王旋的回應,但我並不想讓玩笑開了一半就無疾而終。於是,我還是繼續下去,自問自答一樣,說:“你的腳印落下了。”
說完我心裏突然覺得有些忐忑,我們此行的目的就是為了成為第一在雪地上留下腳印的人。準確地說是為了讓王旋成為第一個在雪地上留下腳印的人。可是結果呢,上山途中那些沉重的腳步,換來的隻是遺憾,快到山頂時又目睹了那座院落的荒涼。而此時,我想跟王旋開的玩笑裏提到“腳印”兩字顯得很不合適。這無疑是把王旋的傷口揭開,然後再撒把鹽。我非常擔心王旋會受到刺激而生我的氣,雖然王旋已經不是第一次生我的氣。雖然以前每一次我們鬧別扭之後我都感覺我們似乎變得更加珍惜與對方相處的時光。但是,如果可以,我寧願自己永遠都不會惹她生氣;如果可以,我希望自己一直寵她到無法無天。
說出口的話就像潑出去的水,我不僅收不回來,就連補救的辦法我也想不出來。我又再一次感到無助了。我大氣不敢出,默默地跟在王旋後麵,不敢拉開距離,也不敢走近,心裏盤算著各種應對王旋生氣的辦法。可是過了很久,王旋都沒有任何的反應。王旋似乎並沒有聽到我說的任何一句話,而我所開的那個並不好笑的玩笑也隻是自己的一場獨角戲。這樣想著,我感覺全身心似乎放鬆了一些。
就在我慶幸自己的玩笑隻是一場獨角戲,甚至心裏還有些得意的時候,王旋卻突然停了下來。我猝防不及,差點就撞上了王旋。當然,或許我撞上王旋,然後兩個人因為站不穩而滾下山去,在情急之中抱成一團,這樣才更具戲劇性。可現實中並沒有那麼多的狗血。我不僅沒有撞上王旋,反而在刹住車的下一秒下意識地往回撤了。
過了一會兒,王旋終於轉過身來,而她的稍微停頓,似乎是為了讓自己站穩,又好像是在醞釀某種行為。
人生有些事,逃避不一定躲得過,麵對不一定最難過。雖然此時,我的腦子裏一片空白。剛剛想到的各種應對王旋生氣的辦法都已經煙消雲散了,但我還是目視前方,態度極其誠懇地準備迎接暴風雨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