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大以後,很多的被原諒看成是理所應當,隻有當我們還是處在那樣的年紀,那樣單純得沒有世故的年紀,被原諒是種幸福。當王旋轉過來以後,並沒有對我怒目以對,也沒有言語上的折磨,反而對我嫣然一笑,說:“都送給你了,我對你好吧?”
雖然我們身處茫茫的雪地裏,寒風也料峭依然,但我的心卻變得越來越柔軟,也越來越暖和。暖和得足以將整個南極的冰川都融化掉。
王旋下身穿一條泛白的直筒牛仔褲,王旋似乎挺喜歡這樣的打扮的。高二時,我第一次像發現新大陸一樣發現她的美時,她就是穿著這樣的一條褲子。或許,現在她穿的還是同一條褲子呢,隻是我不敢確定,畢竟女生的衣服總是多得連她們自己心裏都沒個數。褲腳因為磨破而露出一些線頭,可這絲毫不影響褲子的完整性,反而使其看起來更加的完整,完美。而那些線頭就好像是故意編織上去用作裝飾的流蘇。
潔白的羽絨服好像是專門為王旋量身定做一樣,穿在她身上絲毫沒有因為冬天多穿了衣服而顯得臃腫。或許王旋天生就是衣服架子,任何衣服穿在她身上總是美得恰到好處。不管是豔麗的、素雅的、卡通的、還是其他的,穿在王旋身上總能給人耳目一新的感覺。不過,印象中,王旋好像從未穿過太過豔麗的衣服。或許王旋和我一樣,我總覺得太過豔麗的衣服使人顯得輕佻。
站在雪中的王旋,潔白的羽絨服,泛白的牛仔褲以及白色的帆布鞋,與白雪完美地融為一體。不,王旋已經超越了雪景的美。此刻,所有華麗的辭藻,在王旋麵前都黯然失色,而雪景的美隻是王旋的陪襯。
東山公園這樣一個在大雪天人跡相對罕至的地方都不能讓我們成為第一個在雪地上留下腳印的人,那麼,可想而知,在市裏的其他地方就更加不可能了。當我們發現這樣的事實,並漸漸接受這樣的事實,心情反而變得輕鬆了。
人隻有放鬆自己,才會發現更多。
王旋又變得無聲了,隻專注於下山。我也不知道該說什麼,雖然我覺得應該說些什麼,否則顯得尷尬。可是,搜腸刮肚的,竟是不知道從何說起。我隻能默默地跟在王旋身後,每一步都偷偷踩在王旋留下的腳印上。心裏竟覺得這麼做我們就可以更近一些。都說腳是人的第二心髒,有時候我真的會以為隻要我踩在王旋留下的腳印上,我們就是在一起的。如今想起來,自己都忍不住搖頭莞爾。可是我無法否認的是,王旋曾是我一生的向往,雖然我的這種向往很不切實際。這種不切實際的希望讓我浮想聯翩,沉淪於想象裏的我時而喜笑顏開,時而愁腸百結。當一個雪團不偏不倚砸在我額頭上時,我方如夢初醒。而此時的王旋正站在一個亭子裏,一邊捏揉手裏的雪球,一邊看著我。
王旋的眼神很複雜,她一定也發現了我那些怪異的行為,但是王旋並沒有說什麼。不過,這也沒有什麼好說的,有些事情,說穿了就顯得太過世俗。當然,也有可能是王旋早就知道了我那些怪異行為背後的原因了吧!
為了避開王旋的目光,為了不讓王旋看出我的窘迫,我爬到亭子旁邊的一顆歪脖子樹上,摘下掛在亭子吊簷下的冰楞。然後兩個人坐在亭子裏,每人雙手分別拿著一根冰楞,就像吃冰棍一樣吃了起來。突然間,想起來很多小時候的事。
小時候,每到下雪天,看見晶瑩剔透的冰楞總是忍不住摘下來吃,還裝作一副很滿足的樣子。不過,說實話,小時候吃的冰楞真的隻是一種童趣,其實一點味道都沒有。可是,現在,我手裏拿著的冰楞與小時候的並沒有什麼本質上的區別,都是晶瑩剔透的。可吃在嘴裏,卻感覺甜美無比,就連王旋也吃得津津有味的。
我因為能和自己喜歡的女生單獨在一起而感到心滿意足,而皚皚的白雪正好見證了那些歡樂的時刻,因此,我心裏覺得冰楞吃起來格外的甜,比蜜還甜。
雖然我不知道王旋是因為什麼,但看到她如此開心,我心裏也亮了起來。之前因為遺憾而一直縈繞在心裏的陰霾,也不知何時已銷聲匿跡。就連腦海裏山頂上那座院落也不是那麼荒涼不堪了,反而覺得那不失也是一種特色,也是一種獨一無二的美。
在小城待了三年,畢業之後又去了幾次,但如果不是王旋,或許我永遠也不會在大雪天裏去爬東山,也就永遠也不會知道,東山的雪景是那麼的迷人。
如今多年過去了,每當下雪的時候,我總是會想起那個中午。每當我又在雪中信步,雖然也覺得雪景很美,但心裏卻總感覺有些不真實。或許能讓我覺得的美的,不是雪景,而是雪景中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