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女人了解女人,在我不知所措的時候,坐在斜後麵的王娜給我遞來一包麵巾紙。剛開始,我還不知道怎麼回事,心想我跟王娜平時也沒說過幾句話呀,她怎麼無端給我遞來包麵巾紙幹什麼呢?
我一邊接過王娜遞過來的麵巾紙,一邊很疑惑地看著她,腦子裏裝滿了問號。王娜朝著王旋的方向抬了一下頭。
我恍然大悟,抽出麵巾紙顫顫巍巍地遞給王旋。
王旋頭也沒抬,隻是我遞一張她接一張。
整整一包麵巾紙用光了以後,王旋的情緒才終於平靜了下來。當她抬頭,已是滿眼通紅,還閃著淚光。我不知道那淚光裏所隱藏的是怎樣的一種感情,但至少她已經停止了抽泣。
王旋的這次哭泣讓我明白,其實,有時候當女人哭泣、流淚,我不必說什麼,隻需靜靜地遞給她一張麵巾紙即可,這是對她最大的尊重。從此我身上總是帶著一包麵巾紙,很多人都說我窮講究,其實不是,我隻是害怕再看見女人哭泣。
自從聽到王旋抽泣的聲音,我就無心再聽飄飄講話了,可是,直到王旋都已經恢複了平靜了,飄飄還在講,還有點沒完沒了的意思。我很擔心王旋的情緒會再度失控,因此,我很希望飄飄別再說下去了。
我開始覺得飄飄說的每一句話是那麼刺耳。
如今想來,其實當時飄飄作為一個老師,作為一個班主任,說的那些話都是無可厚非的,那是一個長輩對晚輩的期待,一種恨鐵不成鋼的無奈之情,但是,因為王旋哭了,所以,我覺得飄飄很過分。
人總是這樣,一旦喜歡上一個人,那麼,隨時都可以為了她與這個世界為敵。
模擬考之後,感覺時間過得特別的快,這大概是因為通過這次模擬考試,大家都發現了自己需要補漏的知識點還太多吧。
記得往年的這個時候,一定會覺得時間過得特別特別的漫長。尤其是在炎熱的夏季,小城的天氣就跟發神經似的,總是一會兒暴雨過境,一會兒又烈日當空。因此,空氣中總是彌漫著泥土的潮腥味和小草被太陽炙烤而散發出來的草腥味,讓人昏昏欲睡。不過,即便是這樣,我們還是得硬撐著不讓自己倒下去,堅持坐在凳子上做個好學生。說實話,好學生真的不好當。就算身上的衣服都已經被汗水濕透了,可也不好太過放肆,不然被發現了把你叫起來回答問題還算是老師仁至義盡了。
高一的時候有個姓陸的老師,在他的課上,每當他要提問的時候我們每個人都是一副正襟危坐的樣子,因為隻要你稍微動一下他都會問你問題。雖然陸老師從來都不讓學生站起來回答問題,但是,當學生的時候最怕的就是在課堂上回答問題,我相信很多人也都是如此。你隻要動一下手,他就會說你已經舉手準備回答問題了。那時上課無聊的時候,我們喜歡拿出計算器,按“1+1”,然後狂按“=”,看誰按出的數字更大。所以隻要陸老師發現我們又在玩計算器的時候,他會說我們已經使用了高科技的東西在查找問題的答案了。結果可想而知,被提問的人都是支支吾吾半天,要麼答非所問,要麼幹脆就說不知道。不過好在陸老師也從來不發火。如果你答非所問,他會說你的答案就差那麼一點點了,實際上相差十萬八千裏。如果你說不知道,他會說你是在想其他更加高深的問題。也正因為如此,我們都喜歡上他的課。不過,這樣的好時光從進入高二以後就一去不複返了。
對知識點進行查缺補漏這種事情就像在補一張網。如果漏洞比較少,那麼補起來是一點問題都沒有,可是如果需要修補的地方太多,那就會越補越覺得心煩了。
對模擬考之後的我們而言,如果需要補的知識點比較少,那麼,完全是可以有計劃地進行,即便是熬夜也要看完。而且,有時候熬夜完成一件事以後還感覺挺有成就感的。但是,如果需要補的知識點太多,那就會讓人不知道該從何入手了。有時正在看一個知識點的時候,會不由自主地就去想其他的知識點。不過,這還不是最令人絕望的。最令人絕望的是,其實很多人都不知道所謂的知識點是什麼?
臨近考試的那段時間,不知道從哪裏突然湧出很多的專家,而且,幾乎每個專家都標榜自己是押題行家。不過,資料看多了就會發現,其實很多專家說的話都很籠統,就跟算命先生說的話一樣。算命的人就總是說一些籠統的話,讓聽者在某種心理的作用下總覺這個好像對,那個好像也對,結果,都覺得挺對的。因此,很多學生都買不少的資料,總感覺資料上說的都有可能會考。但資料多了反而帶來了手表效應,讓人不知道該相信那個了。結果,心裏越是焦急就越是沒法靜下心來好好看書。然後,就像自我安慰一樣,腦子裏總會跳出一個念頭:即便看了也不一定會考。
其實,高考要考的知識點,貫穿高一到高三所學的內容。想要在短短不到一個月的時間,補回來談何容易呢。雖然說臨陣磨槍,不快也光。但對高考而言,這種說法隻是種安慰罷了。學習這種事情,就跟練武一樣,基本功必須得打好。隻是很可惜,當大多數人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已經沒有機會了。
當我還在為應該先看哪個知識點而焦慮不已時,學校的各項工作仍然是有條不紊地在進行著。雖然前後兩塊黑板上的“高考倒計時”已經沒有人再去更新了,但我們每個人的心裏都明白,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或許是我們都不願意接受“時日不多”這個事實吧,因此才會不肯再去更新黑板上的“高考倒計時”。我們希望時間可以靜止。我們希望離高考的日子永遠都是黑板上顯示的天數。我們甚至都盡量回避提到“高考”這兩個字。大家總是把自己埋在厚厚的資料堆裏,希望這樣可以使自己變得麻木,麻木到忘記還有高考這件事。
在一個天氣還算不錯的下午,年輕的化學老師像往常一樣走進教室,然後隨手將手裏的一踏卷子放在前排第一桌,接著就坐到講台後麵做他的事情去了。坐在前排第一桌的同學也習慣性地拿下一張卷子,然後往後傳。突然間我覺得教室就像一間工廠,大家都已經熟悉了所有的作業流程,每個人都機械性地做自己的事,沒有言語。
正當大家都準備埋頭做課堂測試時,飄飄突然出現在教室的門口,顯得有些急匆匆的,頭頂上還幸存的幾根頭發也在下午燥熱的風裏顯得焦躁不安。
化學老師很殷勤地迎來過去。
飄飄邊走進教室邊向化學老師擺手。
化學老師很聽話地站在原地,轉頭看看我們,一副很無辜的表情。
“學校統一安排,大家都到逸夫樓前照畢業照”飄飄說,一副不忍心打擾我們的樣子。
畢業照對於學生來說意味著什麼,我們每個人都心知肚明,大家也都知道遲早會有這麼一天,隻是沒想到這一天來得這麼快。
同學們頓時就像炸開了鍋一樣,是錯愕、驚慌、還是不肯相信?或許大家的心理活動比這些更複雜吧。
“攝影師已經到了。”飄飄說完,走了。
飄飄的話好像是跟我們說,卻又覺得更像是給化學老師下命令似的。
化學老師跟著也出去了。
大家這才跟了出去,還顯得有些不情願。如果沒了一些調皮的同學一路上的打打鬧鬧,或者勾肩搭背,那麼,這樣的隊伍看起來就好像是被趕往集中營的戰俘。
在逸夫樓前,有些班級已經開始拍照了,有些班級正在旁邊等待,還有的班級跟我們一樣,正在路上,同樣也有打打鬧鬧的。隻是,這樣的打鬧,更讓人覺得像是為了掩飾什麼。
每次遇到合影,我總是想表現得與眾不同,但實際上,我並沒有什麼不同之處,沒有令人羨慕的家庭背景,沒有令人過目不忘的長相,更沒有值得驕傲的成績。如果非要說有,那一定是我比其他的同學更加的平凡。所以照相的時候,我從來都不看鏡頭,我總是看著遠方,表現得好像自己比其他的同學更有思想似的。
在輪到我們班的時候,天又開始變得陰鬱起來,我想這一定與這種場麵不無關係。慢慢地,開始有雨滴落下了。攝影師很擔心會把設備淋壞,不停地催促。在我們都沒有好好準備就按下了快門,就連“茄子”都忘了喊,就那樣成為了定格。雖然大家都有著差不多的青春,但卻表情各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