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冬來,一年的輪回都快到頭了,紅花比我先懷上兩個月,深秋一過,金黃的楓葉一飛,她便生了個男娃娃,彼時東風接過他的兒子眉頭一皺,抱著那娃娃淡然了一句:“怎麼這麼醜…”。後來那娃娃,便哭上了一天一夜,最後東風沒有辦法,給他取俊逸中的逸,才勉強止住他的哭聲,我想這孩子長大必定是個愛美的男孩子。
臨近春節,我與蒲兒有了回落搖過年的打算,所以偶爾拾掇拾掇。紅花因為生了孩子,要臥床休養,所以此去一行,隻有我和蒲兒,以及隨行的北海。
千挑萬選,我終於不負媒婆的名號,給北海挑了獨孤禦史家的女兒,那姑娘是個十分活潑的主,在祁陽城中一眼相中了北海,好說歹說都要嫁給他為妻。獨孤大人又是個愛女兒的主,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求蒲兒,讓他無論如何說服北海娶他的女兒,獨孤大人說倒貼也願意。
於是北海,便要跟著我回落搖,用他的話來說,就是那姑娘翻牆的本事太厲害,性子又鬧騰,把他腦仁子都折磨痛了。我作為過來人,如慈母般拍了拍他的肩,“那姑娘我見過兩回,雖說是鬧騰了些,但眼中清明,待人和善大方,一定是個好姑娘。如今這姑娘一哭二鬧三上吊的要嫁給你,為了她的性命也為了獨孤大人,我先得將這門親事定下來,如果今年過了你還是不喜歡她,我便幫你退了,若是你去了他鄉想她的熱鬧了,明年春,你便回去娶了她。”
北海想了想,終於是應了下來。
準備離開的倒數第三天,意外的,我收到了小春的來信,能確定她還在某個地方活著,心裏不知有多大的安慰。信上說,她聽說我懷孕,特意備了一份大禮放在落搖,讓我務必快快回落搖,看看她這份大禮。
我搖了搖頭,以她的個性,應該會送我女兒一柄桃木劍,與她一道仗劍天涯除魔衛道。
又在祁陽城中熬了幾日,去了玉佛苑去了玉鋪,又去梁柚城轉了轉,祁陽下第一場雪的時候,我終於耐不住寒,架著馬車與蒲兒一道回了落搖。路上想著盈盈和鐵匠,聽說他們因為我沒有回去,特意將婚禮延遲了,所以又讓北海快走了兩日,總不能在大年三十那天成親罷。如今肚子,已經大得出奇了,蒲兒在車上緊護著,我就算是動上一動,他也會醒來,時不時摸上一陣,“小妹你要乖的,娘親太累了,你不要再折騰她了…”
聽著鼻頭一酸,窮奇,我好想你。
…………
到落搖那日,城口多了些臘梅花,開得甚是紅火,聽百姓說,這是簍子灣的城主夫人多年前特意種在此處的,說是懷念她的一位故人。我笑了笑,白雪紛紛中又重新鑽進了馬車中。
久違的青苔石路,和門前紅色的燈籠,以及門上清淩淩的風鈴聲。
“娘親,你看…”,蒲兒一聲驚呼,我才從鈴聲中回看過來,小院中不知何時掛起了五顏六色的燈籠,每一副燈籠上,都畫著一幅精致的畫。
畫上是我。每一幀都是我。
鳳梧宮消失的畫,仿佛都回來了。
我抬著頭,早已不能挪開眼,直到背後觸著長椅子,我終於軟下身子坐了下去,眼中浮起氤氳。
眼前忽的被人遮住,掌心傳來熟悉的溫度,那手掌的主人輕輕將下巴擱在我頭頂,鼻息中涵蓋了所有的猶豫與期盼,我伸手觸了觸手掌卻又急忙收了回去,早已經包不住眼裏的濃霧,除了抽泣,我不知道要如何開口。
許久許久,落搖的風吹了幾回,我終於聽見他說:“塔塔,我等了你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