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去是一個世界,醒來又是另一個世界。
嵐閉著眼睛,長長的舒了一口氣,臉上傳來絲絲清涼的感覺,她應該得到了很好的救治,因為那種疼痛到麻木的感已經消失了,而她受傷的手和脖子都包上了草藥,她的鼻端聞到陣陣令人舒適、安逸的草香。
昏迷前那驚心動魄的場麵還讓她有點心有餘悸,說實話滿身殺氣的王子晝陌生得讓她害怕,這樣的他從不曾出現在她眼前過,不是親眼所見她還不知道一個活生生的人和靈魂在某一刻居然可以分離開的!
“醒了?”
一個不熟悉的聲音悠然響起,迫使嵐不再裝睡,她眨動幹澀的眼皮,昏黃的光線並不刺眼,她很快就看到坐在床邊的人影。
來人笑得很溫暖,消瘦的臉上有一對洞悉一切的眼眸,而她認識這樣的眼睛,所以她脫口道:“老頭?”
“嗬嗬,這個你倒還記得。”他很愉快的笑開了。
“西辛老這樣叫你。”她解釋。
他搖了一下頭,無奈中盡是滿滿的寵溺,他問:“想喝水嗎?”
“如果不麻煩,當然。”她撐起身體坐起來。
他小心的扶起她,並體貼的拿了個枕頭墊在她腰後,然後把水遞給她:“還痛嗎?”
嵐低頭喝了口水,搖了:“好多了。”
這時她才有時間好好的打量他,傳說中的嵐那了不起的又賦有傳奇色彩的父親,他看起來年紀四十來歲的樣子,一身烏紗錦袍,長發垂墜,沒有刻意的結辮,一些灰白的發絲參插其間,看起來灑脫、超然、文質彬彬,在他不張揚的神情裏透著睿智與坦蕩,這就是——父親,一個名叫嵐柞的女孩子的父親。
“我睡了多久?”
“一天一夜。”見她喝完了他體貼的問:“還要嗎?”
嵐,他真是個好父親,給人一種很溫暖的感覺,她說:“這次我應該傷得不是很重。”
“你怎麼知道?”他好笑的問她。
“因為我既沒發燒又沒昏多久,現在傷口也不疼了,看來我是越來越耐打了。”她動了動手臂,真的一點都不痛了,比起上次受傷已經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習慣受傷可不好,現在你畢竟是個女孩子了。”他提醒道。
他別有深意的話確實提醒了她,於是她斟酌了一下然後說:“我想你已經知道其實你的女兒,我指的是你真正的女兒已經……”
“我知道。”他驀的打斷她,然後落寞的笑了,“你的出現說明了一切,因為嵐不會帶著王子晝把陛下和我們救出來,也不會和我這樣的對話。”
嵐微張著嘴,被他的搶白和坦白阻得無法說下去,隻能愣愣的看著他,他熠亮的雙眸染上一層薄霧:“放任她任性的生活,不試著去引導她,因為早知道會有那麼一天她的命運將會逆轉,但……真的看到這一切發生的時候,身為父親的我卻感到愧疚,太冷靜和太無情了,對我的家人來說。”
嵐吃驚的瞪直了眼,從柴穗的話裏雖然隱約猜到過去的嵐是什麼樣的人,但她從來沒想過在這背後隱藏了這麼大的秘密!這個男人到底是什麼人?他怎麼會如此準確的預料到未來還沒發生的一切的?並默默的等著這一切的實現?難道他就沒想過如果自己料錯了呢!?
“很意外嗎?可是我的一生就是充滿了意外,意外的受傷差點死去,然後一覺醒來發現自己擁有了一種超乎常人的能力,然後意外的變成了別人眼中的好人,意外的跟本來要求退婚的女人結婚,意外的在幾次危機中輔佐陛下度過難關,意外的堅持要求公主帶上滿身缺點的女兒……我曾發誓一生為國家盡忠,為陛下效命至死方休,所有的犧牲都是意料中的,到頭來才發現失去但多太多,多到自己也意外了。”
嵐拚命吞咽口水想把喉嚨裏的硬塊衝下去,她呼吸急促道:“沒有辦法挽回嗎?比如讓你的女兒回來!”
“我隻能預測命運,卻無法轉變命運。”他認真的看著她。
“我是無意間闖進來的人,既然有來路為什麼沒有歸路?”嵐不解,她一直以為答案會在他身上找到,但沒想到卻是條死胡同。
“生老病死不是一個人的全部,生命沒有開端和結束,隻有不停的重複,今天醒來了是一段旅程,明天死去是另一段旅程,除非……”
“除非什麼!?”
“除非宇宙消失。”
嵐無神的往後一倒,除非宇宙消失!?無數條無休止輪回著的靈魂才會因為失去依靠而消失……
“大數人不會帶著過去的記憶重新生活,你和我是異數,也許是星神們太繁忙有所遺漏了。”他笑,“我試著把這些看做是財富,有時候去利用它們,有時候被它們利用。”
嵐捂著隱隱作痛的頭:“抱歉,我想自己呆一會兒。”
“好,我先出去了,你好好休息吧,別想太多,該來的總是會來的。”
大門開了又合,嵐沮喪的蜷進棉被裏,反複思考著他說的話——靈魂是自由在時空裏遊走的,在恰當的時機裏尋找到合適的身體就可以開始一段新的人生,那麼被選擇的就是身體,在身體壞死或是不能繼續承載舊有靈魂時,靈魂就會遺棄它,然後到下一個身體裏去,對嗎?就象之前王子晝在身體與靈魂分離時,如果正好有一個適合他身體的靈魂出現,那麼他的身體就會被另一個靈魂占據了?!那他的靈魂呢?又將會飄向哪裏!?天呀!太恐怖了!“他”就是在“她”靈魂與身體脫離的瞬間搶占了“她”原有的位置!她是個強盜!飛舟小白臉所說的“結界石”其實就是提前把靈魂釋放出身體的鑰匙!
厚!頭好痛!
“嵐?”
“……”
“你怎麼了?”王子晝伸出寬厚的大手輕輕搖著凸起,“哪裏不舒服?要傳醫官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