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極度短缺的市場供應
文革開始一年後,市場供應開始緊張了。先是很多東西買不到,豬肉、雞蛋、蔬菜、豆腐、火柴、醬油、白酒、啤酒......從蔬菜副食到日用百貨,全麵缺貨。再後來就開始實行票證供應的配給製,買什麼都要票。糧油供應憑購糧證,這是文革前就已經實行了的。每人每月都是有定量的,一般成人每月是30多斤糧,其中大米2斤,白麵8斤,其餘都是粗糧,有玉米麵、大碴子(玉米磨碎)、高梁米、小米等。買糕點麵包在單位食堂吃飯都要用糧票。買衣服和布料要用布票,新的票證還在不斷地發,花樣繁多:肉票,每月每人供應半斤肉;豆腐票,每個票供應10塊豆腐;火柴票,每票供應5盒;煙票,每票供應幾盒錫紙香煙。日用品工業券,每人每年發一張,買塊國產上海表除了要花120元外,要用12張工業券,買輛自行車,170元,15個工業券;縫紉機,200多元,也是10多個工業券。每到過年過節,憑戶口本每戶供應一隻雞或鵝。最先實行月供半斤肉時的省委書記被老百姓戲稱為“潘半斤”,後來的省委書記到過年每人供應三兩魚,被稱為“劉三兩”。再後來,每家發一本購貨證,很多東西都要憑這個證購買。購貨證和戶口、糧油供應證一起合稱“三證”,是每個人最重要的證件,沒有了它們你寸步難行,有錢都沒用。每個人的遷移、調動,這三證必須跟著走,才能保證你有合法身份,能吃上飯,能買到生活日用必需品。“三證”加上各種票製度貫穿文革時期,直到改革開放後才逐漸鬆動,先是購物票逐漸取消,80年代後期買彩電冰箱還憑票呢。然後是購物證取消,糧油供應證到90年代初還有,現在隻剩下戶口本了。
這些票都有期限,過期作廢。比如說豆腐,不是什麼時候上街都能買到的。上街拿著盆到處轉,經常空著手回來。看到有拉豆腐的車就跟著走,看這車豆腐拉到哪個商店,趕緊排隊。買到10塊豆腐真比今天彩票中獎還興奮,一路走一路有人問:“哪買的豆腐?”“大安商店!”“還有嗎?”“不知道,要買就快去,晚了就沒啦!”
蔬菜供應也非常緊張,那時候也沒有什麼大棚蔬菜,都是應季的,按季節什麼菜下來才有什麼。運菜的車都是馬車,從郊區運來,走在街上時,後麵總是跟著一些人,車送到哪個商店,人們就蜂擁而上去買。一買都是10斤20斤的。到了秋天,每家都要買大量的白菜、蘿卜、土豆等儲存起來,準備過冬。很多人家都挖菜窖儲菜,家家都有個大缸淹酸菜,這些菜從每年11月一直要吃到來年3、4月份。
爸爸愛喝點酒,可是市麵上一度什麼酒都買不到,我甚至到中藥店去買藥用的黃酒回來,後來這種黃酒也沒有了。我有個同學的爸爸酒癮很大,在家用大洗衣盆拿醫用酒精兌水來製造“酒”。
雞蛋也是按戶供應,每月幾斤,產婦憑醫院診斷書供應幾斤。我們能吃到雞蛋的機會除了逢年過節和家裏來客人之外,也就是過生日能吃到一兩個煮雞蛋。但是,有一個日子,可以吃到好幾個雞蛋,那就是每年的端午節。
每年過端午節的早上,媽媽都要給煮幾個雞蛋帶著,對我們這些孩子來說,更重要的還不在於吃雞蛋,而在於拿到學校去“碰雞蛋”,這才是我們節日真正的內容。
到了學校後,每個孩子都把自己帶來的熟雞蛋拿出來,仨一群倆一夥地聚在一起開始碰雞蛋。
每人手握一個雞蛋,把小頭的部分露出來,因為雞蛋的大頭有空殼,小頭裏麵飽滿,比較結實。兩個人看準對方手上的雞蛋,把自己手上拿著的雞蛋狠狠撞過去。“啪”的一聲脆響,有一方的雞蛋破了皮,就算輸了,輸家垂頭喪氣地跑到角落去剝殼吃蛋,贏家趾高氣揚地到處顯擺,再去找對手。
當時市麵上雞蛋分紅皮和白皮兩種,紅皮的是本地雞產的,白皮是外國引進品種雞產的,老百姓俗稱“洋雞”,我家當時比較喜歡買這種白皮雞蛋,所以我帶去的雞蛋都是白皮的。這種蛋的皮比較薄,根本不是紅皮雞蛋的對手,一觸即潰,在我的印象裏,我碰雞蛋就沒贏過,人家經常用大頭就把我精心準備的雞蛋一下砸破。
有一年端午節我們班有個孩子帶了隻大鵝蛋,那可真是所向披靡,不但把我們班幾十個孩子的雞蛋撞得稀碎,而且殺到外班去,足足被他毀掉了上百隻雞蛋。遊戲是碰“雞蛋”,他用的是鵝蛋,雙方力量不對等,本來就有不太符合規則之嫌,有些勝之不武,他還不自覺,揚揚得意地到處顯擺,用話語氣人家,終於惹了眾怒,最後被幾個孩子合夥串通,用半個雞蛋殼後麵藏了顆鵝卵石來跟他碰,那可真是鵝蛋往石頭上碰啊,後果不用想了。被撞碎鵝蛋的孩子大哭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