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兩日,天氣愈發的冷,京城裏終於落下了今冬的第一場雪。
從夜半至天明,鵝毛大雪猶似搓綿扯絮般落個不停,無處不是霜雪銀白,天地間早已換了顏色。
朝中暫且無事,朱鈺難得躲了兩日清閑,這日午後,一時興起,就著書房裏新開的石子水仙,鋪紙執筆,調勻丹青,隨手畫一張水仙圖。
門簾忽被人挑起,攜進一縷寒風,朱鈺抬頭,是唐越兒進來了。
看她身穿杏紅緞子襖兒,蔥綠棉綾裙,嬌嫩臉頰被風雪吹得紅撲撲的,連小小的鼻尖兒都泛著微紅。
她將雙手背在身後,走到他身邊,故作神秘地笑道:“送個東西給你。”
朱鈺執筆的手不由停住,這小女子送東西給他,倒實在是難得。
心裏便好生期待,誰料遞到眼前來的,卻是一個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雪人。
這雪人捏得有鼻子有眼的,倒是憨態可掬。
唐越兒哈哈大笑:“怎麼樣?我捏的,好不好看?”
虧得她這般獻寶似的,原來隻是個雪人.....朱鈺微皺了眉,實在哭笑不得。
他忽然就想起眼前這小女子今年不過及笄....才十五歲,整整小了他十歲,且如今又是這樣活潑跳脫,安靜不下來的性子,倒愈發顯得天真稚氣,哪有一點王妃該有的端莊和穩重。
“多謝。”朱鈺無奈地搖了搖頭,將那雪人接過來,放在了書案上。
唐越兒小手一揮:“不用客氣。”
一旁桌案上放著墨雲才端進來的糕點,又有暖壺裝著滾熱的薑茶,唐越兒對自己也是“不用客氣,”拿個細白瓷杯倒了一杯薑茶,就著糕點吃吃喝喝起來。
門簾忽被人掀開一隙,古叔離本欲進來,見到唐越兒也在書房裏,腳下便停住了。
書房外風雪交加,冰天雪地,書房裏卻很安靜,融融暖意裏彌漫著水仙花的幽淡香氣,聞來清冽醒神。朱鈺站在畫架前,身姿清頎,意態瀟灑,執筆畫丹青,唐越兒則褪了鞋,盤腿懶倚在軟榻上,身邊放著薑茶糕點,顧自吃得香甜。
這二人共處一室,雖各行其“事”,一雅一俗,氣氛卻微妙的很和諧。
古叔離覺得自己來的不太是時候,隻怕會打擾了眼前這看似平淡卻美好的畫麵。
然而他不忍心打擾,自有那沒有眼力見兒的來打擾。
身後有踩著濕雪的腳步聲走近,古叔離回頭,就見郭起撐傘冒雪而來,走到廊下,將青綢傘上的積雪抖落。
古叔離知道郭起必是有事稟告朱鈺,剛想攔住先問個究竟,郭起已越過他,直接撩開門簾進去了。
古叔離心中暗歎一聲,隻好也跟著進了書房。
還未站定,就聽郭起沉聲道:“王爺,秦文濱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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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侍衛趟風冒雪的護送朱鈺來至刑部,下了馬車,刑部尚書趙守成已經候在刑部署衙門前。
風雪不停,趙守成親自撐傘欲迎朱鈺進署衙內再說話,朱鈺攏了攏身上的銀白狐裘,聲音在風雪中聽來格外低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