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忌抿著嘴角不說話,拿起鐵鉗也在火盆裏撥了撥,將裴昭方才撥開的炭又重新埋上了。
火盆裏還剩幾個芋頭和番薯,裴昭嘴下留情,好歹給墨雲晴雨留了些。
時已午後,外頭又下起了雪來。
朱鈺和古叔離在書房裏一起用午膳,還在商議神機營的事情。
“神機營的事情到底該怎麼應對呢?”朱鈺拈在筷子在手裏,眉宇微蹙,滿桌的葷素佳肴,他卻沒有什麼胃口。
古叔離端起酒杯敬了朱鈺一杯,兩人同飲,他又執起酒壺將兩個酒杯斟滿,才思量著道:“神機營的事情已成定局,皇上既然想要擴充神機營,誰也不能阻止....如今的情形,我倒是覺得神機營並不足為慮,最重要的是兵部之事。”
朱鈺微微怔了一下,看著古叔離,不解道:“先生此言何意?董玉山已然不能用了,父皇不是已經召了六皇弟回京,要將兵部交給他管製嗎?既然是六皇弟接管了兵部,我覺得倒是再好不過....若是讓三皇兄或是顧延江掌握了兵部,對我才是真的不利,我與六皇弟向來兄弟情深,自幼長大的情份在這裏呢,有他在,必會幫我。”
古叔離聞言,笑了笑,拈起酒杯在手裏,卻並不急著喝,默了一會兒,才道:“王爺怎麼就如此肯定,六皇子一定會幫你呢?”
“....他就算不幫我,至少也不會幫三皇兄,”朱鈺口中說著,心裏卻忽然沒有了什麼把握,反而隱隱生出一種不安的感覺,他想了想,沉吟道,“六皇弟是個生性開闊的人,他誌在守疆衛土,朝堂上的爾虞我詐,他並不懂,也向來不屑於摻和....”
古叔離臉色微沉,放低了聲音,緩緩道:“從前也許真是如此,六皇子自幼便不得皇帝喜愛,生母出身又頗低微,於一眾皇子裏並不出眾,但是他文武皆不遜於任何一位皇子,這便說明他心裏是有誌向的,皇上將他派往邊關統領數萬邊軍,這也是對他的能力的肯定和對他的信任....而且他在邊關統兵,也做得很好,軍中事務打理得井井有條,並不輸於老將,王爺你細想一想,六皇子若真隻是個心性開闊,無意朝堂的人,單憑他一個不受寵的皇子的身份,能鎮壓得住數萬邊軍嗎?隻怕那些在邊關吹了好些年風沙的老**子和將軍們,都會把他架空了罷?”
古叔離說著,朱鈺一邊細細思忖之下,覺得古叔離說得確實有幾分道理。
而他之所以覺得自己那六皇弟生性開闊,其實不過也是記掛著和六皇弟自幼長大的情份,心裏對他覺得親近,所謂旁觀者清,一個人但凡對另一個人感到親近和信任,就會看不清身邊的那個人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全憑著自己的主觀想像和私人情感,看到的東西,當然與旁觀者看到的不一樣。
朱鈺就是局中人,而古叔離,就是旁觀者,所以古叔離看得清,朱鈺已經看不清他那六皇弟究竟是個怎樣的人了。
“那依先生來看,我該怎麼做?”朱鈺看著古叔離問道。
其實他心裏很不願意這樣,有一種在算計六皇子朱銳的感覺...他不喜歡這種感覺,好幾個皇兄弟裏,他也就隻和這六皇弟最為交好了,如今當真是為了爭權奪利,就連這唯一的好兄弟也要開始算計了嗎?
古叔離把朱鈺的顧慮看得清楚,心裏也明白,但是作為一個謀士,該說的話他一定會說,朱鈺將他養在身邊,就是為了謀取朝堂權勢所用。如果他為了顧忌朱鈺與六皇子朱銳之間那所謂的皇家兄弟之情,而耽誤了朱鈺走向太子之位的道路,那麼無論如何,他也不能原諒自己。
古叔離端起酒杯又和朱鈺喝了一杯,淡淡笑道:“王爺想聽我說?可以,不過我想請王爺答應我,不論我說什麼,王爺都要聽進去,哪怕我冒犯了王爺或是六皇子,王爺生氣,怪罪於我,我也請王爺一定要聽我的勸說,不要不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