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略論夏多布裏昂創作的浪漫主義特色及其影響(1 / 3)

略論夏多布裏昂創作的浪漫主義特色及其影響

文化藝術

作者:李俊

夏多布裏昂在法國浪漫主義文學的發展史上占據著一個重要的位置,其創作上承具有濃厚的前浪漫主義特征的盧梭,下啟雨果、喬治桑、繆塞等法國浪漫主義的重要代表。本文擬就夏多布裏昂創作的浪漫主義特色及其影響進行分析探討。

一、 富有想象力的大自然“魅惑者”

浪漫主義作家對大自然有強烈的愛意啟迪,偏好描繪各種自然景物,抒發對大自然的感受。此外,浪漫主義作家對異域他鄉、奇風異俗與古老純樸的民間傳統,同樣充滿了濃厚的興趣。

夏多布裏昂是一個富有想象力的“魅惑者”,從而使他筆下的大自然帶有幻化的奇觀,比起實際景物更富浪漫色彩。他的姐姐認為他是“善於把詞句攪合在一起,炮製出春藥和魔法的巫師”。[1]眾所周知,浪漫主義作家筆下的大自然不是客觀再現的自然,而是人物心靈的外化,特別是在法國作家的筆下尤其如此。這一特點首先在夏多布裏昂的筆下突出地表現出來。其浪漫主義的人物往往活動在非同尋常的環境之中,因而相關的景物描寫在一定程度上就有著了超自然的靈異色彩或傳奇性。《阿達拉》主人公的生活背景即是“無數昆蟲和巨大的蝙蝠遮住我們的視線,眼鏡蛇在四周簌簌作響,虎狼熊獾紛紛逃匿,嘯吼嗥叫競相呼應。天越來越黑,壓低了雲腳竄入樹蔭。霎時,雲層開裂,電光閃閃,一道火鏈劃破長空。西風狂作,黑雲翻卷,樹林俯首屈膝”。[2]這種景象既可怕又具有魅力,夏多布裏昂以藝術家的手法來寫景,這是一種“半是描繪性的,半是戲劇性的詩篇”。當阿達拉差點違背自己的誓言,觸及幸福的一瞬間,“突然,一個迅疾的閃電劃破了黑暗濃重的天庭,隨之而來的是一聲驚雷,頓時使林中充滿一股硫煙味和一片火光,把一顆樹攔腰劈斷在我們腳邊……啊,竟又發生一件咄咄怪事!”[3]這樣充滿靈異色彩的景物描寫在整部小說中數度出現,營造了一種北美原始森林傳奇神秘的氣息。

夏多布裏昂對北美印第安人奇風異俗的描繪也很細致,在《阿達拉》中,印第安人的風俗與自然景色同樣吸引人。在夏多布裏昂同代的人當中,這幕背景是無與倫比的。有人評論,別的作家隻寫出了他們對北美大陸的印象,而《阿達拉》的描寫卻生產了迷人的效果。夏多布裏昂筆下的印度安人在叢林中行進:武士走在最前麵,老人走在中間,婦女帶著孩子走在最後麵。年輕人求婚的時候,是男子擎著火炬到心上人的窩棚去,如果姑娘吹滅火炬便是接受了他的求婚。印第安人由巫師們裁決俘虜的生死,投擲紅項鏈表示反對火刑,投擲藍項鏈則表示同意火刑。酋長吸著表示戰爭與和平的兩種顏色的長煙鬥。當地土著用箭豬的硬鬃做針頭,用香鼠皮做鞋幫,用頭發製成繩子,用番木瓜葉擦拭傷口。他們怎樣用樹皮和樹脂造小船,怎樣祭奠祖先的骸骨,歡慶亡靈節,怎樣在祖先的屍骨上簽訂盟約等等,夏多布裏昂都將之描寫得細致入微。這些描寫把讀者帶入了半野蠻的印第安人的生活環境中,向歐洲人展示了全景式的美洲大陸。

二、 夏多布裏昂對盧梭的繼承與發展

我們可以就夏多布裏昂的《阿達拉》和盧梭的《新愛洛伊斯》中的景物描寫進行對比。盧梭在《新愛洛伊斯》描繪了日內瓦湖和它旁邊的瓦萊山。這是世界上最可愛的地方之一,在盧梭之前還沒有人描繪出這些山川的壯美。他描繪了日內瓦湖迷人的湖光山色,瓦萊山壯美的山嶺被光怪陸離地照亮。陽光與陰影交織,晨夕的光千變萬化。這是令人神往的山景描寫。還有對收獲葡萄的歡樂節日的描寫。人們一邊享受著豐收的喜悅,一邊釀製著美味的葡萄酒,到了夜裏,主人、仆人、工人都坐在一起,飯後守夜、唱歌,圍繞著火堆跳躍、歡笑。田園生活的甜美被展現得淋漓盡致。朱麗開辟了這一塊“樂土”,她改造了大自然,使一片荒野成為人間樂園。這種對大自然的禮讚是對城市的喧囂以及充滿野心的現實生活的厭棄。主人公在瓦萊山區感到平靜悠閑,擺脫了煩惱:“人們忘卻了這個世紀和同時代人,回到宗法製的時代,想親自動手勞動,共同負擔鄉村勞作和依附其中的幸福生活。”[4]盧梭寫到:“田園和郊野生活的淳樸總有某種令人感動的東西。”[5]對自然的熱愛與讚頌是《新愛洛伊絲》的一個重要特點。

《阿達拉》在一開篇的序言中即運用了大量的篇幅描繪了北美大陸壯美的自然景色:“密西西比河在迢迢數千裏的奔程中,流經一片令人賞心悅目的沃野,澆灌著它,合眾國的居民把它叫做新伊甸園……但是,在大自然千姿百態的紛繁景色中,豐姿豔采與宏偉壯麗總是結合在一起的……島上的黃玫瑰花挺著細腰,亭亭玉立,仿佛是一麵麵小小的船旗……密西西比河兩岸風光綺麗,景色如畫。西岸,成片草原,一望無邊;風動處,草原上碧波浩淼,逐浪遠去,似在攀登藍天,末了,湮沒在遠方的天庭間。”[6]而後整部小說中亦穿插著大量的景物繪畫——“島上所有的樹木都倒懸在水珠四濺的紛雜水波上。往南急瀉的河水如一匹白練,回環成一個巨大的圓柱,然後漸漸泄開,鋪展成一片雪白的水麵,在陽光的映照下閃閃發光,顯得五光十色;往東傾泄的飛瀑跌落在一片駭人的陰影中,好似一根洪水的水柱自天而降。萬千條彎曲的彩虹呈現在眼前,在這無底深淵上互相交織,相映成趣。”[7]這樣的景物描寫雄奇壯美,令人身臨其境。夏多布裏昂在這部小說裏首先繼承了盧梭對大自然的那種熱愛,他對北美景物富於濃鬱色彩的“繪畫”即脫胎於盧梭對優美的瑞士風光的描繪。另一方麵,《阿達拉》中的自然景色和印第安土著風俗的描寫,具有濃厚的異國情調。夏多布裏昂以其豐富的想象力和出色的描繪複活了北美原始森林的粗獷美以及印第安人半野蠻狀態的風俗,這卻是與盧梭筆下的阿爾卑斯山的湖光山色迥然相異的,這種描寫具有一種原始美,更獨具魅力。這是夏多布裏昂對盧梭的景物描寫的發展。並且,夏多布裏昂筆下的大自然還帶有幻想的性質,比起實際的景物更富有浪漫色彩,他以想象去補足經驗的缺失,根據別人的記敘加上自己的想象描寫自己不曾到過的地方。在《阿達拉》中,夏多布裏昂寫道:“我們聞著那酣睡在河邊怪柳叢中大鱷魚身上發出來的陣陣龍涎幽香。”[8]鱷魚散發的奇香想必就是想象的產物。概而言之,盧梭的景物描寫更為寫實,夏多布裏昂則更富於想象的色彩,而對想象力的重視正是浪漫主義的重要特征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