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這時,一股肉味從庭院裏飄進來,其香無比!徐明侯抬頭看時,見於昭雪兩手捧著一個青花大瓷碗低著頭走進來。自從自己的未婚夫進入家門以來,於昭雪就沒有仔細看過他。也可以這樣說,自從他們兩個認識以來,相互都沒有仔細端詳過,兩個人對於對方的認識隻是停留在輪廓上。
於昭雪紅著臉把青花瓷碗放到桌上,一刻也沒有停留就出去了。碗裏紅色的兔子肉和綠色的蘿卜散發出陣陣清香,不禁勾起了在座的每個人的食欲。
於廣源剛拿起筷子說道:“請。”於昭湘已經迫不及待地挑了一塊腿肉填到嘴裏。
徐明侯夾起一塊蘿卜放到嘴裏細嚼慢咽,口裏不住地讚歎,話題自然而然地又談到了老吳。
“老吳八成是個撚子。”韓晉忍不住說道。他的話與於廣源和徐明侯的想法是一樣的。
小寧王的最後一次出現就是在鳳腹埠西北的麻灣一帶,從此再無蹤影。後人對其多有猜測,有人說這些人集體自殺,老吳是最後一個想自殺的人,他把所有的人埋葬之後也想自殺來著,然而麵對同夥的屍體,他瘋了;還有人說,自從麻灣血戰之後,逃出來的幾十個人分散逃到各個地方隱居為民了……眾說紛紜,莫衷一是。這時,於昭雪又端著一大瓷盆狗肉走了進來,依然是低著頭紅著臉。
韓晉笑著對她說:“怎麼了,表妹,明侯叔來了你也不抬頭看一眼嗎?”一句話說得於昭雪的臉更紅了,徐均也紅了臉,低下了頭。
麵對著這一盆子狗肉,於廣源心裏雖然高興,但是卻疑惑不解。
徐明侯發話了:“行啊,老三,今天的收獲挺大啊!”
於廣源接話道:“十裏八村的飛禽走獸也不知道傷了什麼天理,遇到這麼一個地煞星。”廣源的話惹得大家都笑了。
本來覺得有點寒酸的宴席加上這幾道大菜,一下子豐盛起來。酒至半酣,徐明侯問於廣源可不可以叫過老吳來見見。廣源說行,於是廣源命令於昭湘去場院把老吳喊過來,於昭湘一去,老吳一定過來,因為在整個鳳鳴鎮老吳唯於昭湘馬首是瞻。
不一會兒,於昭湘和老吳一前一後進來了,於廣源叫於昭湘搬過一個凳子讓老吳靠著於昭湘坐下。以前也經常和東家在一塊吃飯,所以老吳也沒有顯出拘束。
徐明侯反客為主,用筷子夾了幾塊肉放到老吳麵前的碟子裏,說了聲:“辛苦了,先自食其果吧。”眾人都笑了。
老吳雖然穿得邋遢,然而吃相並不難看,他隨隨便便吃了一點就放下筷子,兩隻手放在膝蓋上搓。
誰也想不到這時徐明侯竟然拿起筷子輕輕地瞧著麵前的碟子唱了起來:“兄弟啊,姐妹呀,同心協力啊,保我華夏苗裔殺清妖,殺清妖啊殺清妖,願我天國永保…”
歌聲雖低,但是每一個字都發音清楚、節奏明了。
眾人正不知道徐明侯是什麼意思,卻見老吳兩眼發亮渾身顫抖地從座位上站起來隨著徐明侯敲擊的節奏高聲跟著唱起來:“殺青襖啊殺青襖…”眾人這才恍然大悟,原來多少年來老吳口口聲聲念叨的就是“殺清妖”。
至此,老吳的身份一目了然了。但是眾人怎麼也弄不明白徐明侯竟然會唱撚軍軍歌。
徐明侯看到老吳情緒高昂起來,突然停止了敲擊碟子和歌唱。老吳忽然覺出了自己的失態,他愣了一愣,猛然如夢方醒,二話沒說,踉踉蹌蹌地走了出去。
飯後,韓晉和於昭湘出去了,徐明侯告訴於廣源這次來的主要目的:一是來認識一下於昭湘;二是受寡嫂即徐均的母親之托,想問一問於廣源能否允許徐均今年把於昭雪娶回家,——家中缺少人手,正是用人之際。
於廣源麵露難色,他說以本地風俗,於昭雪不能越過於昭楚先成親,這樣做用俗語講叫瞞著鍋台上炕,會被人笑話。於昭楚遠在東瀛,下年才能畢業,即使畢業後馬上成親,於昭雪也得再過一年才能辦喜事,因為以本地風俗,婚娶之事最忌一年之中一進一出。
他的話讓徐均心裏涼了半截,看來自己最早也得兩年後成親了。
徐明侯卻是不急不躁,胸有成竹,他對於廣源說:“省城有我家的一家世交,姓龍,現在是省政府秘書長兼海右省綏靖委員會顧問。他的小女今年十九了,前幾天我去省城的時候,他還委托我給小女兒做媒。於兄要是有意,我可以從中作伐。如果雙方同意,兄可以讓昭楚於今夏回家完婚。”
於廣源喜出望外,痛快地答應下來。
徐明侯和徐均告辭而回,出得於家門口,看熱鬧的人站滿了大街,人人都想認識一下徐明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