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問題問的十分簡潔和不動聲色,男人似乎想讓自己的聲音顯得很不經意。但兩個人都知道這已經超出正常的提問範圍。
但簡寧沒有隱瞞,她已經預見到可能會被問到這一題。
“沒有,不但沒有想要結婚的對象,連男朋友也沒有。”
“哦,”男人沒有抬頭,簡寧看不到他的目光。他幫著她續上咖啡,自己的檸檬是水則動也沒動,剔透的冰塊靜靜漂浮在杯口處。
“簡小姐平時有什麼興趣愛好嗎?”男人繼續問道。
“沒什麼特別的,喜歡看看書聽聽音樂什麼的。”
“那您平時飲酒嗎?”
“不怎麼喝。”簡寧有點兒不耐煩,所以幹脆扯起謊來。她其實是喝酒的,尤其是和沙莎,但知道的人並不多,哪怕是宿舍的室友和家人。
“這樣啊,”男人說,“其實女孩子偶爾喝紅酒還是不錯的。”
“請問這些是梁總讓您問我的嗎?”簡寧終於有些忍不住。
“還請您別介意簡小姐,”男人說,還是沒有正麵回答她:“在公司的合約裏對工作時間的規定是到下午六點,請問在那之後簡小姐介意偶爾加班嗎?”
“加班很正常,我不介意,”簡寧有些強硬地說,“隻要是我責任範圍之內的正經工作就好。”簡寧特地加上“正經”兩個字。
“當然,當然。”男人笑意更濃了,露出發黃的牙齒。
聊天持續了不到一個小時,之後男人再次自告奮勇送簡寧回學校,但簡寧拒絕了。一是因為她想直接去找沙莎(她的住處就在不遠),二是因為不想被任何人看到一個老男人開著車把她送回到學校,萬一被人看到就算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
看著簡寧的身影走遠,男人拿出手機撥通一個號碼,很就接通了。
“怎麼樣?”電話那頭一個深沉的男聲簡短問道。
“還行,天津戶口,但實習之後不打算直接簽約所以不會很在乎戶口指標;挺聰明的,身上沒什麼名牌,也不怎麼戴首飾,手表和手機也很一般,應該就是普普通通一個女學生。說除了課題費之外也就家裏會給些錢,看來是長期住在宿舍、吃食堂的。沒有男朋友。
“聽她聊天還算有寫內容,應該‘見識’過世麵,心裏有點兒數,可能因為畢竟在北京讀了幾年書吧,又是學法律的;可惜頭發有點兒短,腕子和小腿瘦得很,所以不胖應該是注意控製飲食而不是經常運動。”
“嗯。”那邊的男聲似乎願意聽下去,這似乎讓男人受到了大大的鼓舞,越說越興奮。
“要我說啊老大,這樣的女孩子全北京到處都是,要搞一兩個也不難,她們雖然是名牌大學的,還要讀研究生,可這正說明了她們家裏沒什麼關係,家裏有關係有門道的,早就在本科畢業之前就把工作找好了。她們靠不上家裏,就靠自己打拚,又不是男孩子,沒辦法才不得不繼續讀書的。不然你看現在北京研究生七CD是女孩子,男孩子找工作可比她們容易多了!
“可是現在碩士北京滿大街都是,連博士都不稀罕了,她們心裏清楚得很,就算讀了研也沒什麼競爭力,還有雙碩士、海歸和博士們跟你爭呢,更別說家裏有關係的了,想進央企和國企單位難得很喲!她們要是能認識了能抱大腿的高興還來不及呢!”
“我知道了。”那一邊的男聲終於有些不耐煩,男人意識到自己是時候住嘴了,便小心翼翼道了幾句,恭恭敬敬等那邊的男聲掛了電話。
“哼,不喝酒,”男人把手機放回口袋裏,又從另外邊口袋裏掏出車鑰匙自言自語道:“我就不信現在北京年輕女孩子有不喝酒的……”
“什麼意思嘛!我應聘的又不是二奶!”簡寧邊玩著手裏的廣口杯朝沙莎喊著,因為她知道,即使喊破嗓子,整個夜店除了沙莎誰也聽不到她。
“還問我喝不喝酒,跟他有什麼關係麼?!”說著簡寧把杯底最後一小口金湯力一飲而盡。
“可不是麼。”沙莎附和道,但回答得卻有些漫不經心。她的目光卻在舞池裏飛速搜尋著,不願放過每一個角落裏的目標。
沙莎今晚打扮的異常美豔動人。她有著簡寧不具備的一頭飄逸長發,她又聰明地把頭發燙成了美麗的波浪,原本精致小巧的臉頰更顯得隻有巴掌般大。她很擅於化妝,尤其擅長用假睫毛製造一種眨眼時“呼扇兒呼扇兒”的楚楚動人。她今晚穿了一件緊身的T恤和一條膝蓋處被剪過牛仔褲。簡寧知道這是她慣用的小手段:看似穿著隨意,卻可以把好身材展露得一覽無餘。簡寧總是佩服沙莎的這種高明心機。
“說不定人家隻是關心下屬的生活啊!”沙莎收回些目光,笑著對簡寧答道。
這家夜店是沙莎在三裏屯最喜歡的一家,主要是經常可以認識到外國帥哥,加上周五經常對女士免費,因此沙莎總是拉著簡寧一起來玩兒。
簡寧知道,其實沙莎也是為了能在喝大了之後有人扶她回家。簡寧已經記不清有多少次她不得不扛著喝到不省人事額沙莎回家。
倒並不是簡寧的酒量比沙莎好,而是簡寧不喜歡第二天早上宿醉時,頭痛欲裂的感覺。而北京假酒遍布的夜店裏,稍微一不小心多喝了幾杯,第二天一定會出現宿醉。因此,簡寧會盡量避免不在夜店喝太多。
不過沙莎說今晚值得好好慶祝,慶祝她順利通過筆試和麵試。
“也慶祝你還沒見麵,就被老板‘特別關照’。”沙莎揶揄著。
不管怎麼樣,簡寧的覺得能得到TEO的實習機會,還是很值得慶祝的。電話打給家裏是爸媽也很高興。
因此當酒保主動不斷為她的金湯力續杯時,她並沒有拒絕。
不知喝到第幾杯,簡寧感覺有些恍惚,耳邊的音樂不再那麼難以接受地震耳欲聾了,燈光也開始變得可愛得多,簡寧覺得自己心情晴朗起來,好像沒什麼值得不高興的,她知道這是酒精的作用。
一定要在斷片兒之前回宿舍,簡寧趁著最後唯數不多的清醒告誡自己。
這時候舞池台前換成了一個新的DJ,戴著一頂熒黃色的鴨舌帽和鮮豔得誇張的夾克,簡寧看不清他的臉。
音樂聲開始由剛剛的蕾哈娜變成了大衛?鮑威的《火星來客》。
簡寧馬上就明白了,這是為了致敬這位剛剛去世的英國歌手。全場卻沒幾個人明白過來。短暫停頓之後,人群馬上就又恢複到一成不變的躁動中,甚至還有人不知所以然地歡呼起來,伴隨不斷的口哨聲和掌聲。簡寧輕蔑地搖搖頭。
DJ這又是何苦呢?
隨著人群的喧鬧聲,簡寧感覺自己的心跳和血壓都在慢慢攀升。
原本想離開的她,忽然覺得,幹嘛非要在十二點之前回去呢?宿舍大門上鎖又怎麼樣呢?大不了在沙莎家裏的沙發上將就一晚。
我就要到TEO實習了,這是多麼了不起的成就啊!那麼多和我一起競爭的美女都被我打敗了,嘿嘿,看來還是我親愛的母校比較厲害!
她知道這時候如果她走起路來,一定是晃來晃去的。所以幹脆在椅子上坐著發呆,自己傻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