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簡寧 約會遊戲(2 / 3)

“種子是托人從國外帶過來的,生怕被海關扣下,不過還好,”馬克看著好奇的簡寧說:“在這邊很難買的新鮮的香料,所以便在廚房種了幾株最常用到的。”

簡寧細細查看著那幾種氣味不同、葉片大小形狀不一的植物,最後隻認出了香菜。

“Corriander,香菜,有些老外叫做‘香芹’,可能是中西方在香料選擇上難得的交集之一。”馬克耐心解釋著,但手中的動作始終未停,又指了指另外幾盆:“那一顆小刺圓葉的是羅勒,那一盆細長葉子的是鼠尾草,還有那兩盆是牛至和迷迭香。”

簡寧認真聽著,馬克邊說邊從冰箱裏拿出提前準備好的速凍蝦仁,蝦仁個個粗壯得很,個頭奇大無比。等待著蝦仁在鍋裏慢慢蘇醒,馬克不浪費一分一秒地切洋蔥、熱油、煮開水。

簡寧在一旁興趣盎然地看著馬克的每一個動作,自己完全插不上手。馬克告訴她,下廚是自己最大的興趣之一。

“就等著吃啦,不過還要一會兒。”馬克為散放著濃鬱香氣的鍋子蓋上鍋蓋,然後關小了火:“要不要我為你調一杯雞尾酒?”

“這個你也會?”

“以前上學的時候在酒吧當過一年酒保。”馬克似乎不經意地說道,但沒忘記加一句:“一直在倫敦一家很有名的酒吧,還見到不少名人。”

“好啊,”又一個驚喜,簡寧想著,看來眼前的男人是勢在必得要征服自己的內心。

馬克帶簡寧來到客廳的酒櫃,拉開櫃門,裏麵是擺放整齊的不同牌子威士忌、伏特加、龍舌蘭金酒和白蘭地,大部分都被喝掉了一部分;還有幾瓶未開的霞多麗。

“家裏偶爾會有同事和朋友來喝酒,所以備了幾瓶。”馬克說著,從櫃子裏拿出一瓶喝掉了一半的芝華士12。“我們今晚可以開一瓶紅酒佐餐,吃飯前我喝這個,你呢?”

“我也和你一樣吧。”

馬克往兩個漂亮的口杯裏各放了幾塊冰,然後稍微兌了一指高的水,最後才倒了同樣一指高的威士忌。

“會享受蘇格蘭威士忌的女孩子不多哦,不知道你算不算一個。”馬克說著把酒杯遞過去:“有些人喜歡喝純威士忌,我喜歡兌水和加冰。”

“謝謝。”簡寧說,接過酒杯。

馬克在努力展示自己,簡寧確信著——整晚上一個連著一個的驚喜,低調炫耀著,就好像開屏的雄性孔雀,在陽光下努力展示自己每一寸耀眼的羽毛。這樣拚命給自己留下好印象的馬克,簡寧絲毫不覺得反感,反而被馬克的誠懇所打動,覺得他此刻十分可愛。

多有趣的遊戲,遊戲的名字應該叫“看誰更能打動誰”。但對這遊戲的態度越是認真,越說明沒有把約會當做遊戲。

簡寧決定,絕不敗下陣來。“你猜還有誰特別喜歡威士忌——你喜歡村上春樹嗎?”看著手中的威士忌,簡寧忽然想起了什麼似的。

“那個性格古怪的日本作家?了解不多,隻讀過《挪威的森林》的開頭。”

“我猜村上一定特別喜歡威士忌,因為他作品中的人物如果喝酒,喝的一定是威士忌,喝法是兌水不加冰。”

馬克饒有興趣地聽著,一臉欣賞:“你喜歡村上春樹?”

“日本作家中最喜歡的一個。”

“是嗎?”

“中學時候讀他還不能完全讀懂,上了大學之後徹底喜歡上他的作品,魔幻現實主義的實力代表。”

“莫言是不是也是這個文體的?”

“是啊,兩個人還一起競爭了諾貝爾文學獎。”

“哦?”

“得獎的是莫言,這個大家都知道了。”

簡寧頓了頓,又說:“就我本人來說,我更喜歡村上一些。”她看到馬克感興趣的樣子,受到了鼓勵:“村上的描寫特別細致動人,無論是寫食物、**甚至殺人——描述細致入微,給人很強的畫麵感,故事的想象力也更強。

再說文風,莫言的文字,完全不同於村上春樹:前者要犀利得多,後者相比起來,顯得溫婉含蓄得多。春樹在寫殺人片段之前,會有溫婉動人的***如在《1Q84》之中的職業女殺手青豆殺人)或是對少女動人身段的描寫,或是讓人物在深深的睡眠中死去(如《海邊的卡夫卡》),而莫言卻會毫不心軟地向讀者展示死亡的醜與惡的過程,文中處處充盈血淋淋的場景與對屍體隨時間所演化出的種種化學反應的描寫,栩栩如生,讀起來胃部會強烈共鳴著;春樹特別喜歡描寫飲食,幾乎每個出現人物進食之處都會有極細致的描寫,米飯拌豆腐湯、海帶湯、辣醬、黃瓜粘沙拉醬,日式料理顯得那麼那麼親切可愛與健康。文字的一個特質之一就是讓人在讀過之後對食物的感覺強烈增強。而莫言筆下的食物,要麼是窮苦生活的鮮活寫照,要麼是受到非人虐待折磨的生生證據。”

一口氣說了這麼多,簡寧也有些驚訝,也許自己有些醉了吧。兩個人繼續喝著威士忌,酒精讓他們越來越放鬆,慢慢都卸下了約會給人的拘束。馬克的提議讓晚餐自然、輕鬆得多。

“我其實也才讀了莫言,”馬克說:“他獲獎這麼久我才把他的作品買來看,實在有些慚愧。”此時兩個人正享用著馬克的晚餐。

他煮了意大利麵,熬了香氣撲鼻的青醬作為主菜,頭盤則是用蝦仁、杏仁、牛油果和菠菜搭配橄欖油和意大利醋汁做的沙拉。內容並不複雜,卻是真正地道的西餐。看得出來馬克還保留著留學時養成的飲食習慣。

“哦?”簡寧立刻來了興趣:“哪一本?”

“我有些俗氣,挑了那本買的最好的。”

“《豐》?”

“是啊,讀完的確讓人讚歎。剛剛翻起幾頁還自作聰明地覺得像餘華,很快即推翻自己地想法,翻回序言,心懷謙卑細讀。我是第一次讀這樣文體的作品,真是大開眼界啊。”

“對莫言文體的定義為‘魔幻現實’主義,我覺得倒也貼切。這種文體的代表作當為馬爾克斯和他的《百年孤獨》,其故事情節的匪夷所思、難以預測、超現實,又絕非科幻文體的天馬行空、強烈地距離感,這種文體讓人聯想到曾經發生在自己身上地“巧合”和曾經聽說過多的那些“邪乎”的故事。能把民俗中的如‘狐仙’、‘驅鬼’、‘托夢’等唯美而自然地結合到故事裏又讓人絲毫沒有天方夜譚之感的,至今大成者應為莫言。《豐》著既不是單純的紀實小說,因為裏麵有鬼有神有輪回有報應;《豐》著也絕對不是科幻或單純的魔幻,因為種種神幻情節也可以解釋為要麼發生在人物夢中,要麼是人物的臆想。”

這樣滔滔不絕,一定程度是為了掩蓋自己的緊張。這樣的用餐體驗,簡寧還是第一次。她對西餐了解有些,此時她正搜腸刮肚,希望能回憶起零星的關於西餐的禮儀知識,自己不會顯得太短見識。

馬克顯得輕鬆得多:“你說的沒錯。讓我覺得了不起的是讀這部小說時候的感受,那種你絕對猜不到人物的命運和故事接下來的情節——現代文學作品能做到這一點的實屬不多。當今的很多讀物已如恐怖電影‘五人物死亡模式’般,用不了多久你就已經能猜到誰會死,誰會留到最後,文學作品很多都也一樣死氣沉沉如此。我一直以為主人公上官金童在結尾之前一定會有一次爆發,一是不枉其為五十萬字故事中心的身份,二是這似乎是所有小說的套路。然而直到最後,主人公仍是‘掛在女人****上搖搖晃晃’的懦弱性格,被妻子強迫簽了離婚協議後帶著九牛一毛的三萬塊錢,灰溜溜回老家守著年過九十的母親。我其實是有些失望的。”